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曹操(年—年),字孟德,杰出的*治家、*事家和文学家。曹操非但雄才大略,在汉末群雄逐鹿的乱局中,统一了中国北方,缔造了三国时期的曹魏*权,而且也在文学、音乐、书法等方面造诣精深。其诗今存二十多首,均古题乐府,气韵沉雄,慷慨悲凉。其文清峻通脱。《短歌行》是曹操的一首最为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今天让我们跟着林庚先生,一起走进这千古名篇吧~
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短歌行
林庚
曹操这一首《短歌行》是建安时代杰出的名作,它代表着人生的两面,一方面是人生的忧患,一方面是人生的欢乐。而所谓两面也就是人生的全面。整个的人生中自然含有一个生活的态度,而这就具体地表现为《楚辞》与《诗经》传统的产儿。它一方面不失为《楚辞》中永恒的追求,一方面不失为一个平实的生活表现,因而也就为建安诗坛铺平了道路。
这首诗从“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到“但为君故,沈吟至今”,充分表现着《楚辞》里的哀怨。一方面是人生的无常,一方面是永恒的渴望。
而“呦呦鹿鸣”以下四句却是尽情地欢乐。你不晓得何以由哀怨这一端忽然会走到欢乐那一端去,转得天衣无缝,仿佛本来就该是这么一回事似的。这才是真正的人生的感受。这一段如是,下一段也如是。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缠绵的情调,把你又带回更深的哀怨中去。但“山不厌高,海不厌深”,终于走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结论。
上下两段是一个章法,但是你并不觉得重复,你只觉得卷在悲哀与欢乐的漩涡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悲哀没有了,变成欢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欢乐没有了,又变成悲哀,这岂不是一个整个的人生吗?把整个的人生表现在一个刹那的感觉上,又都归于一个最实在的生活,“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不正是当时的情景吗?“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不正是当时的信心吗?“青青子衿”到“鼓瑟吹笙”两段连贯之妙,古今无二。
《诗经》中现成的句法一变而有了《楚辞》的精神,全在“沈吟至今”的点窜,那是“青青子衿”的更深的解释,《诗经》与《楚辞》因此才有了更深的默契,从《楚辞》又回到《诗经》,这样乃与《鹿鸣》之诗打成一片,这是一个完满的行程,也便是人生旅程的意义。
“月明星稀”何以会变成“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几乎更不可解。莫非由于“明月出天山”,“海上生明月”吗?古辞说:“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枯桑何以知天风,因为它高;海水何以知天寒,因为它深。唐人诗“一叶落知天下秋”,我们对于宇宙万有正应该有一个“知”字。
然则既然是山,岂可不高?既然是海,岂可不深呢?“并刀如水,吴盐胜雪”,既做了刀,就应该雪亮;既做了盐,就应该雪白,那么就不必问山与海了。
山海之情,成为漫漫旅程的归宿,这不但是乌鹊南飞,且成为人生的思慕。山既尽其高,海既尽其深。人在其中乃有一颗赤子的心。孟子主张尽性,因此养成他浩然之气。天下所以归心,我们乃不觉得是一个夸张。
林庚(—)
字静希,原籍福建闽侯,生于北京。现代诗人、古代文学学者、文学史家。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著有《唐诗综论》《中国文学简史》《西游记漫话》,诗集《北平情歌》《春野与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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