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明白她们到底是因为女人才算做了人,还是因为之所以是着人,也才是了如此这般的女人。命运于她们,既是一块放开的阔地,又是一羁逃不开的囚池。她们是和所有男人一样的人。她们也是和所有男人不一样的人。----------闫连科《她们》
《她们》闫连科看清了女性的命运,也就理解了生活
无论是“作为女人的人”,还是“作为人的女人”,她们首先都是人。而作为人的首要条件就是理解和爱,不是疏远、嫉恨和隔离。---------闫连科《她们》
经由闫连科的笔触从男性角度看作为女性的她们,有悲悯、有叹息、有敬佩、有叹服......
在她们的一生命运中,家务和劳作,被传统灌输为那是她们天经地义的事,宛若她们生而为女人,生而就该和男人一样去干“男人的事”,并且丝毫不能丢弃“生而为女人的事”。
在时间的记忆里,有血缘的她们和毫无血缘关系的她们,她们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女性她们,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书写着不同时期女性不同的命运。“不是记忆战胜了岁月,而是每个人的记忆都比现实残酷或壮美。没有任何的现实能比人的记忆更丰富。当时间变为记忆时,它就被创造超越实了。”
《她们》书中提及在乡村,没有人不是劳动者,男性和女性都位列其中,单就劳动本身而言,它是与土地、大地相关联的,和勤劳和革命串在一起的,没有性别之分;但一旦将人分为男性与女性后,劳动便不仅仅是劳动了,它具有一定的社会属性,男人的劳动才可称为“劳动”,而女性的劳动称为“劳作”。
劳动那是有一份对男性褒奖在其中的傲慢,而劳作是比劳动本身更为辛苦的劳动和烦琐。女性不仅要下田和男人一样劳动,回到家里还有一份繁琐无尽的家务是隶属于她们的范畴:洗衣、烧饭(此处为烧,说明还有诸多柴火等项的准备工作)、缝补、带孩子,烧好了饭还要一碗一碗给老人、丈夫、孩子们端过去,吃完了再一碗一盘地洗好摆好在灶房内......
而女性所担当的家庭方面的事务无论巨细都是要有所考虑的,否则就是不合格的妻子或母亲。在固有的历史背景下,女性所承载的责任远远比想象的多得多,就像生活中不动声色的平淡无奇与司空见惯,看清了女性的命运,也就理解了生活。
家族伦理记忆里,女性总是被记忆很快地遗忘并抹去
会发现这样一件事:无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在男权社会所左右的家族伦理记忆里,女性总是被记忆很快地遗忘并抹去。以婚嫁和坟陵的记忆路道的乡村记忆线,没有女儿(女性)从成年至坟墓的记忆薄。而作为媳妇走进坟地的女性们,是只有相随男性才可以被坟墓写入人的最后一卷记忆册。
女性身份的转换由女儿成为别家的媳妇,实质上是人类记忆的一种嫁接和交换,通过婚嫁,换来了到婆家留在文书的结局与终束。
印象中应该是听说有家谱的,但家谱上面只有男性的名字,这无疑是男女不平等的一种表象,但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令人相信这是规矩,是家族传下来的印迹,仿佛只有记在族谱上的人才有让后人记住的根据,那些榜上无名的女性仿佛只有抹去的命运,遗忘得更加快一些罢了。
《寻梦环游记》中就有这么一句话: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那么,在族谱上留下名字的男性是会被所有后世以名字的形式记住的,但女性估计只能被家庭中相亲相爱的人所熟悉,最多三代后人所知悉,而被真正遗忘了......
有时也会想,女性承载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只是在这世间走过几十年,形而上学似的到此一游么?为什么同样的生命长度,男性就会有更多允许留下印迹的方式呢?如果历史可以重写,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媒人是中国婚姻文化制度最大的功臣和推行者
在社会角色的词汇中,“红娘”“媒人”“媒婆”“介绍人”,这一词汇的变化和更替,也正是千百年来中国对女性的态度、观念、立场最清晰、诗意之河流。当我们能够看到这一词语河流的变迁流淌时,我们就不难看见女性在文学、艺术与历史、现实中的存在沉浮了。
我们似乎能想到的是《西厢记》里的红娘崔莺莺,娇美而善言的,正面的女性形象得到了最充分的肯定和弘扬;而赵树理《小二黑结婚》里的三仙姑成功将“媒人”演变为巧舌如簧的“媒婆”时,将“组合调配”的意义消解了,对“红娘媒意”的敬意彻底解构了,极尽挖苦、嘲弄与讽刺,还可以追溯到《水浒传》中的阎婆惜和《金瓶梅》中的王婆,将“媒人”转移并形塑为“媒婆”。
媒人,这一社会属性的女人,随着历史的演变可以折射到女性的社会地位,从中我们可以看到男权社会里对女性仁爱的掩埋与社会开放程度正比例相关。
直至“男女各占半边天”的平等对待,让我们看到了女性的自立自强,男性能从事的工作女性一样胜任,而从前女性从事的工作男性也参与其中,比如媒人也并不是清一色的女性,有的男性也以介绍人的方式参与到传统的媒人行列中。角色的性别属性,彰显着社会的文明程度。
岁月长河里的那些她们
时间远比河水结实并耐流,如云从未被风吹散过。许多河流干涸了,可时间从来没有断流过。在人生的记忆里,不是链条的一环扣一环,而是跳跃的一桩事情接着一桩事情。
《她们》中的她们是作者的大姐、二姐和嫂子、姑姑们、娘婶们、母亲和孙女这些有关系的女性,还有生活在那片故土的熟悉或陌生的许多女性,历经各类庸常、成败、得失,勾画着生活车轮流水,曲伸皆可,宛若日出、白云和虹留挂在人间。
爱看闲书的大姐太阳明暖,光也温美。那时候,阳光落在大姐的脸上和书上,自十几岁就长至腰间的长辫子,有时垂在她背后,有时绕前搭在她的膝上和书纸上。她就那么看着书,坐在屋门口。这时天下就为她看书的这一瞬宁静了,凝着不动了,像一尊神为世界留下的可命名为《静》《读》或抽象一些就叫《时间》《幸福的人类》,再或《人类最后的追求》之类的油画或雕塑。
作者不能忘记大姐静而又静读书的美,他甚至认为在西班牙毕加索美术馆里那张十二岁天才的画作是无法和他头脑中的画面相提并论的,无论是笔力、光线或意境。
大姐自小身体不好,好静爱书,并在无形地影响着闫连科,他相信大姐从书中找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要比所处的现实更为新奇、罕见和理想。但就是这么一位与世无争的大姐,在现实中,多年被民办教师转正为公办教师这件事羁绊着困扰着苦闷着,任由她如何努力如何拼搏都不曾遂愿,终是在*策阳光普照的时日达成心愿。而退休后的大姐没了拼搏的目标闲赋下来,医院的路途中乐此不疲,好像这是一种新的工作,新的追求......
看似柔弱的女性却有着无比坚强的韧性,那份执拗的坚持也是对生活的一种无声的抗议与期冀。“天玄地*,人生倥偬,不要追问一条河里的水流是水深好还是水浅好,只要流着就是好。”
经验实证的二姐二姐判断任何事都要以经验和结果去论证。
二姐相信人是为目的活着的。没有目的,人为什么要那样或者这个样?二姐说,目的是人与行业的一切开始和结束。目的论就是二姐的人生论。
二姐曾在拉煤的时候规划过作者的人生方向,问过长大后准备干啥的意愿后建议男娃儿应该努力离开家,长大了去当兵提干,不用在家受苦受累,这无疑对毫无人生方向的作者来说,像是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
事实证明,作者二姐的人生论是正确的,她的言语证实了大姐和弟弟的人生迹象。
有些女性天生具有感性的情感和理性的思维,总是能通过准确的直觉外加精准的分析,将生活梳理得头头是道,另辟蹊径的淡然,前瞻性的睿智铺就在人生的各个阶段,令人瞠目的同时刮目相看。
主心骨的大嫂从中国的乡村婚姻看,其中一点是和全世界的婚姻同步同构的,那就是固有的社会婚姻意识作为爱情的附加之条款,常常以有力、有利、有理之三有,说服爱情从个人婚姻中退场或离开,而把主位让位给诸多社会意识的附加条件去,几乎所有乡村女性百年来的婚姻与生活证明:婚姻与家庭是从任何的宽门走进去,但都必须朝唯一的窄门走过来。
家丑是叙述者的一道门,为争一寸薄地兄弟反目大动干戈,有以死相拼的勇也有踟蹰不前的懦......
大嫂是县城的医务工作者,在三叔一家为一墙之宽挪移土地之争中,四两拨千斤地将矛盾化解,完美修复了二家关系的同时将血缘和情感的坑陷堆起了山,从而赢得了众人的钦佩的眼光,着实了家庭主心骨的地位,甚至整个县城的大街小巷都装不下大嫂的声音和道理。
《花木兰》里有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女性的世界里那种豁达与大度的胸襟一样巾帼不让须眉,临危不乱的镇静,有勇有谋的智慧在诸多女性身上熠熠生辉。
姑姑们的婚姻生活一个时代的乡村婚姻中,革命与算计的笼罩和反笼罩,革命是那时婚姻的纲,而在革命的笼罩下,婚姻的考量和算计,倒成了对纲的挣破和突围。
慈眉善目的大姑与貌相极不相配的大姑夫从来没有吵架和不悦,虽然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嗣,但一样幸福美满地过着日子,令人艳羡的同时也充满着好奇,他们之间一切关于女性、男性的不解和疑问,都是他们日常而沉默的爱的基础和根基。
二姑是出嫁后不久便离开了这个世界,三姑是育有一儿一女,为着女儿的婚姻一直操着心......
唯独远嫁的小姑是奔着爱情去的,小姑夫是镇上粮站的会计师,不仅识字能读书念报,算盘也打得好,在那个年代,文化不仅是一种神赐的光,而且还是爱情天平上最重的秤砣和权利。爱情的力量让小姑在众人的反对与讨伐中与那个粮站会计私奔了。而在大饥荒的岁月里,小姑的救济让所有人认同了她对爱情的选择。
小姑有过波澜壮阔的爱,还有激情过后的沉默、寂静和孤独,如众多女性一样在地头宅间生养、种植、操持和田野沟壑的劳作与息歇。暂且不去考量那些关于爱情浅白与深奥的问题,小姑的婚姻不是那种闪着圣光的爱,而是“粮食总是吃不完”的俗常与殷实,而在儿女长大成人后,小姑鼓励儿女们去发达的地域生活,日子和物质是小姑对婚姻最直观的追求,但也因由小姑对小姑夫的爱而不曾在有生之年离开过那个远离娘家的地方......
家族之外的她们家族之外的她们在外面的世界打拼着各自的精彩,从事着各种职业过活,为着眼前的人或是心里的人与自己纠缠着挣扎着,大多女性为情困扰着生活,不同个性的女性演绎着不同的故事,让外人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而每个故事的主角都有着女性特有的思维定向,逃不出世间赋予的性别属性......
时间的针,伴着岁月的艰辛和烦恼,不屈不挠地穿过四季,一路走来面对苦难的女性,她们哼唱的是对生活和命运的抵抗与坚韧,源自生命的歌。
一个时代过去了,一个时代到来了,闫连科的《她们》一书,让我们在时代缝隙尘埃间,看着众多“她人”的路,走着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