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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9/26 15: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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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天生聪慧但出身贫穷的孩子,在这世上可能遭遇什么?十年前,北京有过一个叫「青云学子计划」的教育实验,从全市六十万打工子弟中挑选出最聪明的一批孩子,所谓的「超常儿童」、「少年天才」,试图给他们提供稳定的、「因材施教」的教育,让他们不浪费天分,不从体制教育中滑落,最终能摆脱父辈的命运。

这个项目此前鲜有媒体报道,我们在无意间发现了它,并意识到,这是一个集合了复杂命题的时代样本。它持续的时间足够长,我们可以在十年的过程里观察——流动儿童受教育的现实状况、阶层固化与冲破它的难度、大城市里小人物的漂流史。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群孩子从十岁长到二十一二岁,具体的生命历程。

这不是童话般的完美故事,过程坎坷动荡,理想和复杂现实兼而有之。一年又一年,孩子们与升学制度、原生家庭及各种不确定作斗争,又经历着内心世界的困惑和探索,最终长成现在的模样——一群不像当初设想得那么成功,但向上、善良的人。漫长时间里,他们是彼此的陪伴和见证。

我们也不能把他们视作一个理所当然的命运共同体,你会看到不同出身的人,命运如何在不同阶段走向分野。他们的人生中有哪些东西被改变了,哪些东西又没有。想把一个人从本来的土壤上连根拔起,到底有多难。这个故事与它的理想化、阻碍与毛刺,正是成人世界的真实折射。

文|林松果

编辑|姚璐

图片|受访者提供

从城中村到芳草地

他们是超常儿童,也是装修工人、餐馆服务员、废品回收者、临时工的孩子

十岁那年的秋天,北京城里,小学生徐博开始了一种崭新的生活。用他的话说,是在两个世界里穿梭。

周末两天,他在城中村的餐馆做帮工。前台点单、后厨刷碗,他个头小小的,却很精神、皮实,是个十足的劳动力。这是他叔叔在北京东五环外东坝乡皮村开的一个餐馆,他们一家都来自河南信阳农村,徐博的父亲也在餐馆上班,每天从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十一点。一旦父母忙到这种程度,你就很难再要求别的——长大后的徐博说:「我们这种家庭,很难讲父母爱不爱孩子,孩子爱不爱父母,父母要不要陪孩子。这些是从来就不会被提起的。」

到了周日下午,他收好书包,坐上公交车去上学。公交车穿越城市,从东六环到北四环,终点是芳草地小学的万和城校区。著名的芳草地小学,曾经是外交部子弟小学,后来又成为了全国第一所公办国际学校。那时万和城校区刚刚建成,崭新的教学楼,一共就两个班上课。徐博班上24个孩子,用一整层楼。老师在课上给他们介绍世界名校;全班人坐火车到山东爬泰山;中科院的院士们经常过来,告诉他们科研是什么,南极科考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多么广大、多么有意思。

徐博喜欢这种集体生活,不愿回家,理由非常简单——终于不用在餐馆干活了。开往家与学校之间的公交,像一台穿梭时空的机器,把这个十岁的孩子从辛劳与疲惫里拎出来,短暂地放到一个轻盈的、与现实隔绝的世界。

徐博是「青云学子计划」的第一届学生。年,这个项目在北京招生的第一年,徐博其实已经小学毕业,他从小就聪明,四岁就上了小学。后来到了北京,就读于东坝皮村的同心实验学校,六年级毕业时才十岁。因为年纪小,同心的校长记得他,一次聚餐校长遇见他叔叔,问了一句:「这孩子学习挺好吧?那你有空来参加一个考试。」

那就是青云计划的初试。笔试,几百道题目,考的不是常规的语数英,不靠知识积累,而是看应试者天生的逻辑,题目类似于想象一个骰子拆开又拼好的样子。第二轮考试还是做题。到了第三轮,一群孩子就被带到中科院,上了几天课,讲初高中的物理,有老师在旁边观察记录,看他们的吸收和理解能力。

组织考试的是中科院心理所的工作人员。中科院心理所的这一套题目,同样用于北京一些名校的优生选拔,比如北京八中的少儿班。当时中科院心理所的教授、院长助理、后来青云学校的校长刘正奎告诉《人物》,那一年,他们开着车跑了无数个北京郊外的打工子弟学校,见了好几十位学校校长。有的学校直接发卷子给所有孩子做,有的孩子通过校长推荐,在地毯式搜索后,从八九百位应试者中招到了24个学生。当时的选拔有两个标准,一个是智商超常,一个是家庭贫困。

那一年秋天,这个小班级开学了。这是一个民间发起的项目,没有体制背景,没有校舍、校服和学籍。芳草地小学暂时为他们解决了这些问题。一张模糊的照片记录了当年简陋的开学典礼:8个女生,16个男生,4位老师,面前是一张放了一束花、搭了红布的桌子,背后是崭新的教学楼。大家都在笑。孩子们穿着芳草地小学的校服,戴着红领巾。他们是超常儿童,也是装修工人、餐馆服务员、废品回收者、临时工的孩子。

这些父母送孩子来上学的理由其实相当朴素——为了让跳过级的小孩子晚一些读初中,免得在学校被欺负;为了免去给孩子四处找学校的颠沛;或者因为这个项目是寄宿制,家里不用管;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这个项目不收钱。

父母们对教育的无意识,也注定了这个选拔并不是十分严格。第一届青云班的班长李小溪记得,当时他们学校一共有两个女孩通过了初试,但另一个女孩复试没去,她想:「家长可能不知道这个项目是什么,甚至连一点尝试都没有,也许很多父母也不是很在乎。」

与之相对的是,这个项目的设计者们怀着无比远大的理想。他们把它当做改变人命运的上帝之手。跟踪了这个项目十年的老师成吉思说,他们当时计划每年招一个班,「像滚雪球那样,把这些贫困的农村家庭的孩子供出来,让他们进入全国前十、全世界前三十的大学,让他们发光发热。」他们不仅希望能把孩子们从越来越严密残酷的教育筛选中豁免出来,让他们逾越阶层、跨越界限,进入另一个世界,还希望培养他们精神的富足,成吉思说起当年:「我们的孩子,比其他农村孩子见识大多了。这是我们的初衷,他们成绩可以不好,但见识不可以不多。」

年,第一届青云班在芳草地小学万和城校区的开学典礼。

一群人

关于怎么教育这些早慧的孩子,让他们有好的成绩、健全的人格、强健的身体,他有三十年的经验

这个项目的缘起,要从一顿饭讲起。

年,中科院心理所的教授刘正奎在一个饭局上遇到了三辰集团的董事长孙文华。三辰集团是一家湖南的企业,做动画起家,《蓝猫淘气三千问》是他们的作品,也算跟教育沾点关系。在这次饭局上孙文华提起,自己想办个公益学校。同桌的刘正奎听了,建议他:如果真想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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