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家具的科学分类目前尚无统一标准。有按家具制作年代分类,如明清、民国家具;有按家具材质分类,如硬木、软木家具,前者进一步细分则为紫檀、*花梨、酸枝、铁力木家具等,后者则为楠木、榉木等;还有按家具的用途进行分类的,如厅堂家具、书房及卧室家具等;更有根据家具制作(造型)特点和使用传播的区域划分成几个流派,如苏式(作)家具、广(作)式家具、京式(作)家俱以及晋作、鲁作和闽作家具等;近期家具古玩圈内更有将软木暨民间实用家俱归为另类,统称为“柴木家具”或“乡村家具”。而按社会行业来分类并加以研究的则尚少见诸报道。本文试就照相馆所使用的家具作一个尝试性的探讨并对叶景吕照片中所涉及的家具逐一进行赏识。
在叶景吕所生活的年代,尤其是清末和民国时期,照相留影仍为一种既风雅又昂贵的消费行为。在清末和民国早期,摄影器材和设备以及摄影技术为私人所拥有和掌握的情形并不普遍。因此,当时的照相馆作为向少数的受众提供这方面服务,其数量不是很多,尽管福州是最早的通商口岸之一、也是较早开设照相馆的城市之一。再者,由于当时摄影器材的笨重、携带的不便,大多数人像摄影都在室内完成,因此室内的若干摆设便成为照相馆必不可少的道具,当时这些室内道具较为简单,背景通常为布帘、手绘的风景或亭台楼阁。作为室内照片必不可少的就是被摄者所倚靠的家具了。根据作者幼时的照相经历和从日后所收藏的老照片来看,当时照相馆内的家具都以软木低档家具为主,种类以椅、几为主。在款式造型上虽有其照相业一定的特征,但仍然与老家具的时代特征尤其是民国实用家具相吻合。
在展示叶景吕人生轨迹的全景式的62张纪年照片中出现有家具的照片共有20张,时间跨度为58年(年至年),这些家具和照片一样,其年代涉及到晚清、民国及新中国三个历史时期。由于这些老照片在家具方面只提供了的非常有限的信息量,比如在家具的造型和纹饰方面,通常只显示家具的某一侧面和局部;其次,这些照片均为黑白照片,很难反映包括家具的榫卯结构、颜色、包浆和使用程度等在内的所谓的家具品相,而这些都是欣赏家具必不可少的重要元素。再者,这些老照片的场景较为单调,多数是室内照(18张是在照相馆的室内所拍摄的,一张为室外照,另一张可能是在其家中所拍),较难与周边的环境和物件进行有益的各种类比。因此要精确地描述这些家具的具体造型、材质、制造年代的可能性很小。虽然这些照片有叶本人自己记录的准确拍摄时间,这对于家具的时间断代提供了一定的依据,但也只能是一个跨度较大的初步断代,比如年拍摄的照片中的家具至少是清晚期的家具,不可能是民国造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期照片中家具的断代还需结合家具的造型来判定。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试图通过这些有限的信息来对这些家具作出以下几方面的品赏:家具的款式造型、家具的材质、家具的流派及初步断代等。
最早出现家具的照片是年拍摄的,叶站在一张木制的小圆桌旁,该桌面独板,带浅浮雕的牙板,腿为独挺式车腿,足为三弯三足,这种家具在清末常见,从腿的制作方式已能看出明显受西方家具采用机械制作方式的影响。从照片中较难看出家具的具体材质,这种圆桌至今在市场上还能找到。
年拍摄的照片所出现的作为道具的家具种类和数量在所有照片中是最多的,有椅、茶几和花几共四件,材质方面有竹制和藤制的各一件、木制的二件。竹制和藤制的家具在叶的家乡福建较多见,藤制家具的制作方法通常有两种,一种通体以木料或竹子作家具框架,然后用藤皮緾绕、编织而成;另一种则以较粗的藤条制作而成。
这张藤制的茶几类似广式木制家具造型,几面呈方形、三弯腿、撇足;几面下有牙条及矮佬,腿下部有管脚枨。而两张成对的木制花几的造型很有地域特点,应为福州民间所使用的民俗家俱,圆形独板几面、无束腰,四腿自上而下夸张地外撇,足部所占据的平面远比几面大出许多,为的就是起到“维稳”的作用,从造型和地域来判断其材质很可能是楠木并髹漆。
花几的高度通常都在90公分以上,更有超过1米的,花几属于厅堂家具,用于摆放花卉盆景、奇石及古玩,其价值和价格要高出茶几许多。在这张照片中,叶所坐的是一张竹制的高背椅,其造型与木制的屏背椅有点类似,后腿与靠背一木连做,前腿外撇,腿间有管脚枨维稳,枨的下方有牙条装饰,靠背与椅的座面有两个站牙维稳,类似于插屏,故名屏背椅。此种制式的椅和茶几也很有福州地域特色。毫无疑问,拍摄于清末的这两张照片中的家具的年代均为清代,从其造型及摄影术的传入和福州照相馆的开设时间判断,其年代上限不超过年。这一时期的室内照片的一个特点是以布帘作背景,除了被摄者所倚坐的椅子外,茶几和高花几也是最常用的道具,而且在几上通常要摆放洋钟和花卉盆景作为点缀。
年这张照片,叶坐在一张只显露出三弯腿羊蹄足的靠背椅上,从照片上显示的包浆上看,这应该是一张酸枝椅。清代广东家具以优质硬木紫檀(红木的一种)及酸枝为代表,并在中国古典家具体系中形成了一个流派---广作(式)家具。这是因为这两种木材都是盛产于东南亚热带雨林,都需要依靠进口获得,而广州作为五大通商口岸之一,尽得地利,这些通过贸易运来的优质木质首先到达广州港,广州的作坊截留大部分,余者再发往各地。不管是民间还是宫廷,酸枝家具在清代家具中都占有重要的位置。酸枝木以原木剖开时散发出一种类似醋酸的气味而故名,这是一种广泛流传的俗名。以这种材质制作的家具就是酸枝家具,其产地为以广州为中心,并向周边的福建等省幅射,但造型略有不同。广作酸枝家具的一个特点是所用木料均为大料,通体均用酸枝所作,工匠将其精湛的技艺在这种适合雕刻的材质上尽情施展,主人不惜工料令其挥洒自如。这与苏作家具惜料如金的制作方式大相径庭,而且苏作的酸枝家具,其内里或背部必定用软木制作。
年的照片中展示了一张充满西洋情调、典雅的藤制高背扶手椅。
年这张应该是一张酸枝靠背椅,前腿呈三弯羊蹄足,后腿直腿,靠背圆形似镶大理石,这应该是张广式椅。
年的照片又是坐在一张藤制高背、撇腿、十字管脚枨的扶手椅,与年的那张相得益彰。
年叶着长衫马褂坐在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木制靠背椅上,旁边一张四腿三足的小圆桌(几),造型优雅,桌面为厚独板,四腿均采用车腿。
惟一的一张室外照片显示了年叶置身于一郁郁葱葱的小花园中,坐在一张木制圈椅上,该椅充满了中西合璧,但更多的是西洋家具艺术元素,扶手和两只前腿为车腿形状。
年的照片叶又重回到室内,坐在一张由圈椅改制而成的木制扶手椅上,其形状同样緼涵了西方元素。椅的后两腿呈三弯腿,两前腿稍微外撇,值得称道的是两侧的扶手下镶满直棂式的构件。
年的场景和家具与年如如出一辙,估计是同一家照相馆所照。
年,一袭长衫颇具绅士风范的叶坐在一张充满异域情趣的联梆扶手椅上,该椅可凭可倚,似乎脱胎于清式美人榻换,并依稀可见清代广式红木躺椅的影子。
年叶坐在一张藤制的圈椅上,此种形制和材质的椅子目前在福建、尤其是闽南地区仍大量生产和使用。其旁的双层花几造型虽简朴但不失典雅:四条直腿由上而下成比例外撇,落地的足部所形成的方形平面要比上部的几面大,其整体横切面呈四棱形,几面独板,无束腰和牙板。
年叶坐在一张单只扶手的靠背椅上,坐面宽阔,前腿外撇,类似于三弯腿羊蹄足。
年后的照片虽然也在照相馆室内拍摄,但均未用家具作为道具,直到8年后的年的照片,叶身着夹袄长褂坐在一张颇具卡通雏形的靠背椅上,这张椅子已脱离了传统的中式家具的形态,长方体的座具和圆形的靠背,四面均用印有山水图案的布料包镶。这件家具的出现也许提示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年对于所有的中国人尤其跨越了清晚期和民国两个时期的叶景吕来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从照片我们可以看出,他身着中式服装、意气风发地坐在中西合璧的单扶手的靠背椅上,正在阅读刊载开国大典或者福州解放新闻报道的报纸,以此纪念共和国的诞生和主人公的新生。
年的照片中出现的家具粗看与年极为相似,均为单扶手的靠背椅,但细看还是另具特色,四腿均为三弯腿,前后腿间有高位的管腿枨,两枨间还有一个横枨,靠背衬有软垫。
年的叶景吕非常时尚地头戴耳麦、手执成扇坐在一张藤椅上。此椅以竹和木做胚,再用粗藤条编织成,与前面出现的几张藤椅异曲同工。
年,在经历了没有家具的10年后,叶坐在一张非常简约的木制扶手椅上,其造型源于传统的圈椅,前腿与扶手、后腿与靠背均一木连做,采用朴实无华的方材,并将传统弧形的联邦扶手改为度的斜形,在扶手与坐面间镶嵌几根斜枨,四个直腿直接落地,没有任何脚枨。这种家具也许就是照馆专用的道具,已脱离了民间实用家具的形迹,更没有明清或民国家具的特点了。
民国时期福州的榺椅。
清代闽作西式高靠背椅。
闽作楠木二出头太师椅。
这些家具的价值确实不大,充其量也就是民间使用的柴木家具;这批照片的价值不在于片中所展示的家具,而反映了一个普通中国人(其实也不是一个社会底层)在朝代更替、社会变革中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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