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况味
写在散文自选集《飞鸿处处》之后
作者:易石秋
有人说，人生一世就是不断的看到亲朋故旧一个个的从身边离去；有人说，人生一世就是不断的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身边登场。尽管两者都是从一个侧面去看世界，但我们的评判结论却大为不同，习惯上我们总是称前者为悲观，称后者为乐观，其实生活本身并非可以完全如此简单地分界。毕竟新人固然令人欣喜，旧人却更加值得珍惜，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国的古话“衣服是新的好，人是旧的好”就堪称至理名言。因为曾经的点点滴滴早已内化成为珍贵的情感，深入到我们的血脉，牵引着我们的灵*。人们常说，每一位老人的离世都是一座图书馆的坍塌，其实仔细想想，对于熟悉他们的人来说，更加触及灵*的又何尝不是一种情感的撕裂呢？那些破而不碎的丝丝缕缕总是缠绕着旧日的时光，让我们贯连起百十年的漫长岁月，拓展着我们人生的长度与宽度。无论喜也好，悲也好，轻快也好，沉重也好，我们都必须把它装载在人生的行囊里穿行。面对光怪陆离变化莫测的人生，我们常常感叹人生如戏，其实这也并非戏谑之语，更非悲观之论，实乃睿智之言。人生无法彩排，在戏剧的大幕还没有完全拉开之前，谁也无法预知其中的剧情，不到彻底闭幕，你也无法预知它下边的结局。戏生不测，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一生的行程将会如何平庸甚至是苦难，无论是在开始时还是行进中，只要生命犹在，意识尚存，谁不把自己的明天幻想得绚丽多彩呢？别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即使终生都是乞丐，也总是幻想着在最后的一次掏垃圾时翻出一大锭金元宝，戏剧性地上演阿里巴巴芝麻开门的游戏，为自己的人生添加最后一丝亮色。万一连这都不敢想，那也会像阿Q一样，尽管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连老婆在哪里都无从知道，也要煞有其事地自豪的宣称：“我的儿子比你阔得多了！”与其说这是人生的悲哀，倒不如说这是人生最大的魅力所在，至少阿Q至死还在为那个圆没有画好而恨恨不已，甚至在看客们的狂呼之下，也震天响地高呼“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试想如果没有了念想，总是平铺着的，一眼就可以望见将来，人生还有什么追求的乐趣可言？事实上很多人就是凭着这种对明天朴素的向往，才或顽强或轻快的走完自己的人生的。我自然也不例外，尽管出身贫寒，家乡地处闭塞的湘北大山深处，也还是“春色满园关不住”，总是幻想着麻雀终有一天会飞上枝头变成凤凰这样的好事情。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豪情，有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志，甚至大言不惭地描画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理想图景，也如瞎猫碰到死耗子一般，曾有过“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机缘。然而结果常常事与愿违，最后还是在注定必须默默无闻地奉献的中学教育园地里一干就是30多年，并且始终如一的在同一个单位坚守着，别说歧路亡羊，连走上“歧路”的机会都没有尝试过。现在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有些为之震惊。记得学生时代读茅盾的《风景谈》，很为那位“严肃，坚决，勇敢，和高度的警觉”的号兵震撼，从那以后那幅被称作“北国晨号”的画面就永远的烙印在了我的心头。以致我特别的坚信，在风景里站得久了，自己也会成为风景。尽管我也相信，“树挪死人挪活”，人才只有在流动中才能闪光，也曾在一时冲动之下去深圳应聘，并且还真的收到了他们抛过来的橄榄枝，也差一点“大器晚成”的去机关工作，但最终还是“我自岿然不动”。这当中性格固然是重要因素，尽管天性好动，毕竟从本质上说，我还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从小在贫穷与压抑中生存久了，能有这么一块相对的净土能让你衣食无忧，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何况作为家里的“老大”，还有肩负着太多的责任呢，能“稳”则“忍”吧。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供职的毕竟是一所历史悠久声名赫赫的中学，生源极好，堪称济济多士了，古人尚且能够以得天下之英才而教之作为人生至乐，我又何尝不可呢？人们常说名师出高徒，其实高徒更容易造就名师，不说是“欲栽大木柱长天”，就是能站在众多的大木之后成为一株小草，也许可以连同他们一起成为风景的一部分呢！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似乎弹指之间，30多年的光阴就一晃而过了。古人说皓首穷经，如今早已年过半百，须发如果不是油漆支撑，几乎是纯然一白了。但资质平平，毅力所限，终究难以企及穷经的境界，更别说实现少年时的宏愿了。所幸学校规模不错，弟子三千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还能阿Q一番，自认为于其中还是干出了一丝滋味，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但是每当冥思独坐，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生活中的一幕幕还是会像放电影一般不期然的从眼前闪过，有时也会像归有光一样以终生不能以“奇人伟节”为事而生出些遗憾。既然人生本来就是多棱镜，我为什么就不能抓住机会多窥它几面呢，哪怕是倒映进去一些图像也好呀，“树阴照水”还“爱晴柔”呢。这样想着，就觉着应该把生活中的一些记忆与感悟记录下来，至少可以与当时的参与者，或者那些熟识其人其事的人，一起去共同追忆，这应该也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至于人间是否还有其它读者，则不是我敢奢望的了。这样想着，日积月累的，竟然也积累成了几本小册子，如果能从中洞察我对生命的一丝感悟，也算是一种心灵安慰吧。作者简介
易石秋，中学语文教师，一个喜欢以文字丈量生命的人。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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