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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常识 » 预防 » 奇女子杨绛与世无争做学问,刚柔并济走一
TUhjnbcbe - 2024/7/15 23:01:00

世上有这样一个女子,

才华横溢却能与世无争,

遭受磨难始终淡然温和,

耄耋老年依然笔耕不辍。

早年她经历了战乱离苦,

晚年经历文革,饱尝精神折磨,

又在一年间先后失去至亲的女儿,

至爱的丈夫。

即便如此,

岁月的风尘仍难掩她的风华,

面对生活的风浪她始终温和平静。

她不仅为世界留下了宝贵的文学财富,

更是为众多学者树立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典范,

她就是中国著名的作家、戏剧家、翻译家

——杨绛先生。

多年前,钱钟书给了她一个极高的评价:

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即便现在她已经离去,

她仍给这个喧嚣躁动的时代留下一个温润的慰藉,

让人看到:

活着真有希望,可以那么好。

江南不但出才子,更是有佳人。

杨氏家族世代居于无锡,是一个书香家庭。

杨绛出生于年7月,原名杨季康,

后以笔名杨绛行世。

她自称:乃寒素人家。

曾祖父,祖父无外乎书生,穷官,

父亲杨荫杭是一名法政学家,

一生光明磊落,铁骨铮铮。

杨绛的母亲唐须嫈

则是一位贤惠文静的知识女性,

她待人温和有礼,颇有大家风范。

在父母以身作则的教导下,

无论身处何境,

杨绛始终秉持一份知识分子的良知,

淡泊于名利,坚韧于操守,

这一点颇有乃父之风。

在父亲的经营下,杨家家底渐丰。

在一般人看来,

杨绛无疑过得是“大小姐”的生活,

有佣人使唤,

但她却从不指手画脚,盛气凌人,

对谁都客客气气,

从这点又可看出她秉承了她母亲的性格。

年,杨绛随父母迁居上海,

就读于上海启明学校。

只是上海社会逐渐复杂,

杨荫杭遂决定举家迁往苏州,

他在苏州置办了一处房产,名叫“安徐堂”,

只是房子颇为老旧,院里随便掀起一块砖,

总是藏着一些小动物。

于是在修葺院子时,杨荫杭叫孩子们干活,

悬赏如下:

鼻涕虫一个铜板一个,

小蜘蛛一个铜板三个,

大蜘蛛三个铜板一个。

几个姐妹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杨绛却对这种“赚钱”方法并不感兴趣,

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她向来都看得很淡漠。

杨绛很明白:

天下的好东西多着呢,你能样样都有吗?

她淡泊名利的性格,由此可见一斑。

定居苏州后,

杨绛进入苏州振华女校读书,

这一年,她刚好16岁。

在很小的时候,

杨绛就喜欢上了文学,尤爱辞章小说。

而父亲对她的教育方式是别具一格的,

每当杨绛对什么书感兴趣,

父亲就把这本书放在她的桌上,

如果她很久不翻,这本书就会消失不见

——这是一种无声的谴责。

在父亲这样高明的教育下,

杨绛的文学知识逐渐积累,

为日后的写作生涯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年夏,杨绛准备考大学,

本属意清华大学,

但清华在南方没有招生名额,

她只好就近考入苏州东吴大学。

一年后,学校让选择专业,

杨绛纠结一番,她喜欢文学,

可学校并没有文学系,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政治系,

但她对政治并不感兴趣,

于是大多数时间便泡在图书馆里,

如饥似渴地饱读中外名著,

每每捧起一本书来,就舍不得放下。

在这里,

她阅读了大量原版政法书和文学书,

外语水平日益长进,

她还翻译了不少英文的政治学论文。

杨绛日后成为翻译家,

这段时期的阅读功不可没。

有一次,杨荫杭问她:

“阿季,三天不让你看书,你感觉怎么样?”

杨绛皱皱眉:

“不好过。”

“那一星期不让你看书呢?”

“一星期都白过了。”

杨荫杭笑了:“我也这样。”

杨绛曾说过一句话:

书读多了人的相貌自然会变。

所以很多年后,

即便经历了干校劳动,经历了生离死别,

她的音容依然温润柔和,

脸上没有怨念,没有悲戚,

只有对生活的希望。

大学三年级时,

杨绛考上了清华研究院攻读文学,

在清华读书期间,

杨绛深受两个老师的影响。

一个是著名戏剧家王文显,

他英文娴熟,西洋戏剧方面造诣颇深。

在教书的同时,他先后写过

《委曲求全》《皮货店》《北京政变》等剧本,

杨绛后来从事剧本创作,

与王文显的教育密不可分。

另一个则是杰出的散文家朱自清教授。

当时清华大学研究院鼓励研究生跨系选修课程,

杨绛热爱文学,便选修了中文系的写作课,

授课老师正是朱自清,

他发掘了杨绛身上的文学创作潜质。

年,杨绛写下处女作《收脚印》

她在《附记》中写道:

这是我在朱自清班上的第一篇课卷,

承先生赞许,送《大公报》刊登,

这也是我第一篇发表的写作。

在清华的时光无疑是美好的,

诗书相伴,岁月静谧。

而更美好的还会到来。

年春天,

经和杨绛同来清华借读的同学孙令衔介绍,

杨绛与钱钟书相识于清华古月堂外,

四目相对一刹那,彼此惊起心底波澜。

杨绛眼中,钱钟书身着青布大褂,

脚踏毛底布鞋,戴一副老式眼镜,

眉宇间蔚然而深秀。

而钱钟书则用一句诗形容

“缬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

之后,钱钟书便给杨绛写信,

相约到工字厅相会。

这次只他二人,

见面钱钟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外界传我订婚,我并没有。”

杨绛则紧张地回答:

“我也没有男朋友。”

真的爱一个人,会想要给她写信。

自此后,

钱钟书和杨绛便开始鸿雁往来,

勤快到几乎一天一封。

不拖泥带水,未有丝毫波折,

“一生只爱一个人的”旷世情缘就此展开。

在清华毕业后,钱钟书回到无锡老家,

当时他尚未将自己与杨绛的恋爱告诉父亲钱基博,

只是与杨绛频繁通信以示相思之苦。

不料有一天,

杨绛的来信恰好给钱基博看到了,

只见上面写着:

“现在吾两人快乐无用,

须两家父母、兄弟皆大欢喜,

吾两人之快乐乃彻始彻终不受障碍。”

读到此处,钱老先生顿时捻须大笑,

杨绛的知书达礼,

懂事大方让钱老赞赏不已:“此真聪明人语!”

半晌又得意道:

“能体贴父母,顾及家庭,乃如意媳妇也。”

年3月,钱钟书参加了出国留学的考试,

以87.95的高分成绩被英国牛津大学录取。

为了能陪伴照顾钱钟书,

杨绛决定赶在出国前成婚。

同年夏天,两人终于修成正果,

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在之后半个多世纪中钱杨夫妇相濡以沫,

不论前方惊涛骇浪,始终休戚与共,

书写了一段绵长深厚的旷世佳话。

离开故国,越过重洋,

两人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到了英国后,

钱钟书攻读文学学士学位,

杨绛则做一个旁听生,

课余时间在大学图书馆自习。

牛津大学拥有世上第一流的图书馆,

名叫博德利图书馆,

钱钟书则将其戏译为“饱蠹楼”。

这里藏书丰厚,

杨绛和钱钟书借来一大堆书,

列一个书单,一本接一本地阅读,

每读完一本必做详细的笔记,

时光慢慢流逝,两人的学识也突飞猛进,

彼此都逐渐成为更好的人,

这大概是最好的爱情吧。

年,杨绛怀孕了。

钱钟书一面早早去产院订下病房,

并向女院长询问专家大夫,

院长问:要女的?

钱钟书只回答:要最好的。

安排好大夫后,

他又对着杨绛絮絮叨叨:

我不要儿子,

我要女儿——只要一个,像你的。

上天随了他的心愿,

十个月后杨绛诞下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

钱钟书欢喜得手舞足蹈,

给她取名钱瑗,小名阿圆。

杨绛住院这段时期,

笨手笨脚的钱钟书一个人呆在家,

时不时“闯祸”。

第一回来产院探望,就苦着脸说:

我做坏事了,

打翻了墨水瓶,把房东家的桌布染了。

杨绛说:不要紧,我会洗。

钱钟书诧异:墨水呀。

“墨水也能洗。”

钱先生放心了,高高兴兴地回去。

没过两天,又把台灯砸坏了。

杨绛又宽慰他:不要紧,我会修。

下一次又跑来,说把门轴弄坏了,

杨绛还是笑笑:不要紧,我能弄好。

事后,杨绛一一妙手解难,

她的“不要紧”一直陪伴了钱钟书大半生。

多年后,杨绛读到一句话,

“见她之前,从未想结婚;

娶她之后,从未后悔娶她。”

将它念给钱钟书听,

钱钟书当即回到:我同他一样。

杨绛笑笑:我也一样。

年,战火席卷了整个中国,

而不久前,杨绛刚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她自是万分悲苦。

国难当头,家人流离,

钱钟书和杨绛马上中断学业,

于8月份踏上了回国的路途。

回国后,钱钟书应邀去西南联合大学教书,

杨绛则去往上海探望父亲。

这时原振华女校校长找来,

请杨绛担任上海分校校长,

她还怕杨绛“不听话”,已专门在教育局立案。

杨绛却之不恭,便当了校长。

年,钱钟书辗转来到上海,与妻女团聚。

重逢的喜悦被战争的阴云笼罩,

这时的上海沦陷为一座孤城。

他们与外界断了联系,

像是被困在大海中央的一座小岛,动弹不得,

这一困,就是八年。

年,上海振华分校被迫解散,

杨绛另谋生计,当起了家庭教师,

其余时间又在小学代课,

几头奔波,异常劳碌。

尽管被困孤城,尽管生活清苦,

可杨绛内心那团创作的火却熊熊燃烧起来。

年冬天的一个晚上,

陈麟瑞请钱钟书、杨绛夫妇上馆子吃烤羊肉,

李健吾也在座。

大家围着一大盆柴火,手拿二尺多长的筷子,

边拿饼夹羊肉,边谈天说地。

陈麟瑞说:我们这是蒙古人的吃法。

杨绛则马上想起了《云彩霞》里的蒙古王子,

《晚宴》里的蒙古王爷。

于是陈麟瑞、李健吾就怂恿杨绛:

“你何不也来一个剧本?”

杨绛当时觉得这话说得太远了,

谦称自己从来没有写过话剧,

只是偶尔看几场戏罢了。

可是他们的话却始终萦绕,

杨绛日思夜想也不免技痒,

于是利用上课的业余时间,

她加紧创作了《称心如意》,

先送给陈麟瑞看,采纳他的建议重新改写,

又送到李健吾手里。

没几天,李健吾就来电说:

《称心如意》立刻就排演。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排练,

年春,《称心如意》正式公演,

这是杨绛第一部话剧作品,

但她功底深厚,出手不凡,

初出茅庐便一鸣惊人,

《称心如意》一经开演就引来阵阵喝彩声。

《弄真成假》剧照

之后,杨绛一鼓作气接连创作了喜剧

《弄真成假》《游戏人间》,

悲剧《风絮》。

其中《弄真成假》反响尤为强烈,

剧中对话可谓妙语连珠。

比如人物冯光祖,

他身为教授,学究气浓厚,

他抱怨女佣把他的衬衫纽子弄丢了,

却这样对女佣说:

“唉,杨妈,我跟你说过

——你得先研究这扣子为什么爱掉;

知道了原因,才能防止结果

——千针万针没有用。

纽扣怎么会丢掉,有三个原因!

第一是烙铁烫坏了线;

第二是你的线拉得太紧,

应该纽扣底下长一个脖子;

第三……”

女佣则说:

“从来没见过纽扣底下长脖子。”

柯灵盛赞:

《称心如意》和《弄真成假》是中国的喜剧双璧。

李健吾亦评价甚高:

我不想夸张地说,但是我坚持地说,

在现代中国文学里面,

《弄真成假》将是第二道纪程碑。

日本作家鹤见佑辅则说:

“泪和笑只隔了一张纸。”

是的,杨绛写的就是这种含泪的喜剧,

因为用泪水稀释过的生活,

故而笑的更加酣畅淋漓。

杨绛的话剧来源于她频繁接触到了周围小市民的生活,

唯有身处卑微的人,

才最有机缘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

经历过,才会懂,

经历过,才最真。

钱钟书和杨绛,一样才华横溢的两个人,

杨绛却甘愿为了钱钟书做“灶下婢”,

辅佐夫君全力创作《围城》。

有一次,夫妻二人同看杨绛编写的话剧上演,

回家后钱钟书说:“我想写一部长篇小说!”

杨绛一听大为高兴,催他快写。

不过那时钱钟书正偷空写短篇小说,

他怕没有时间写长篇。

杨绛就说:不要紧,

你可以减少授课的时间,家里的杂务我包了。

之后的日子里,钱钟书创作《围城》,

杨绛则劈柴生火烧饭洗衣,

她经常给煤烟染成花脸,

或熏得满眼是泪,

或给滚油烫出泡来,或切破手指。

可她都心甘情愿。

她开心地写道:

每天晚上,钟书把写好的给我看,

有时我放下稿子,和他相对大笑,

因为笑的不仅是书上的事,还有书外的事。

我不用说明笑什么,反正彼此心照不宣。

然后他就告诉我下一段打算写什么,

我就急切地等着他......

《围城》年动笔,年完成。

钱钟书在这两年里忧世伤生,

而这部巨著的背后,

是一段琴瑟和谐的佳话。

年,

杨绛和钱钟书应邀到清华担任外文系教授。

夫妻二人除了上课之外,深居简出,

在自己的天地间悠然自乐。

这段时期,

杨绛开启了她人生除了创作话剧之外,

另一个与世瞩目的模式——翻译外文。

其实早在清华读书时,

杨绛就翻译过一篇政论:

《共产主义是不可避免的吗?》

这算是老师叶公超交给她的任务,

这篇文章晦涩难懂,

杨绛读明白不容易,翻译出来更不容易。

但她七翻八翻,总算翻出来了。

交给叶公超,他看后说了两个字“很好”,

没过多久就在《新月》上刊登了。

这是对杨绛很大的肯定。

在清华执教初期,

杨绛着手翻译出版了

西方文学史上首部流浪汉小说——《小癞子》。

年,

杨绛、钱锺书被调整到北京大学文学研究所,

由教授变为研究员。

随后,杨绛开始翻译法国作家勒萨日的名著

《吉尔·布拉斯》,译文于年出版,

在文学界引起强烈的反响。

杨绛致力于翻译事业,

其翻译实绩深受专家学者的推崇,

北京大学著名教授朱光潜便是其中一位。

在一次闲聊中,

他的学生问:“全中国翻译谁最好?”

朱光潜说这个问题可以分三个方面:

散文(即小说)翻译、诗歌翻译和理论翻译。

学生又追问道:“那么散文翻译谁最好?”

朱光潜想了想回答:“杨绛最好。”

时间的指针缓缓指向年,

杨绛和钱钟书安逸的书斋生活

被迎面而来的风浪打破,

但不管前路如何风吹浪打,

我自坐直了身子岿然不动,

身直心正,心无旁顾,

风浪其奈我何?

年,钱氏夫妇双双受到严厉批判,

成为众矢之的。

杨绛被发放下乡接受“社会主义教育”,

两个月后,她又回到北京研究所上班。

即便遭受批判,杨绛依旧没有停笔,

她不仅写了研究性文章

《论萨克雷〈名利场〉》

(原题《萨克雷〈名利场〉序》)

更是开始着手翻译《堂吉诃德》,

为了译好这本书,

杨绛毅然开始自学西班牙文,

年,她已经完成工作的四分之三,

但这时,更为严厉的批斗扑面而来。

这一年,

杨绛在“如火如荼”的运动中被“揪出来了”,

3天之后,钱钟书也被“揪出来了”,

有一天钱钟书回家,

头发被人剃成纵横两道,

现出一个“十”字,这就是所谓的“怪头”。

杨绛赶紧为他理发,把“怪头”改为“和尚头”。

不久,杨绛也“躬逢其盛”:

一天早上她翻译的“黑稿子”《堂吉诃德》被没收,

晚上就挨了斗,剃下半边头发,成了“阴阳头”。

钱钟书急得团团转:“怎么办?”

杨绛安慰他说:“兵来将挡,火来水挡,总有办法的。”

她果然想出了办法:

把女儿钱瑗前几年剪下的大辫子找出来,

做了一顶假发,这才方便出门。

之后有一天,有几人联名贴出大字报,

声讨钱钟书轻蔑领导的著作。

杨绛去看了之后不禁大怒:

不能这样毫无理由栽赃人!

于是这张大字报下,杨绛贴了一张小字报,

要求实事求是地调查。

“弱女子”杨绛,却胆大包天地做了这样的事,

她再次被揪出来批斗,

“革命群众”审问她:

“给钱钟书通风报信的是谁?”

杨绛说:“是我。”

群众又问:“打着手电贴小字报的是谁?”

杨绛说:

“也是我——为的是提供线索,让同志们据实调查。”

接下来,她马上被揪到本单位大会议室,

与其他“牛鬼蛇神”一起示众。

他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

唯有杨绛满面怒容,高昂着头,

人们斥责她,杨绛跺着脚大喊:

“就是不符合事实!就是不符合事实!……”

外表柔弱的杨绛,这一刻无比刚强,

她刚直不阿地模样感染了周围人的灵魂。

无论旁人如何逼问,

杨绛都一口担保钱钟书绝无此事,

后来红卫兵查无实据,

这才没有对钱钟书造成更大的迫害。

日子不好过,不单单是一顿鞭打,谩骂,

更多的是令人尊严扫地,甚至不被称为“人”。

有一户人家的大娘,

下令杨绛爬进铁丝网拦着的小臭旮旯,

用手去抓那些扫帚够不到的臭蛋壳和烂果皮,

杨绛身后还有人拿条鞭子,

像赶动物一样抽打她,

尽管这样,杨绛依旧坚持下来了。

就算后来让她去打扫厕所,

她都硬是把两个肮脏的瓷坑、

一个垢污重重的洗手瓷盆,

厕所的门窗墙壁都擦洗得雪白蹭亮,焕然一新,

甚至水箱的拉链上都没一点灰尘。

回顾这段不堪时光,杨绛道:

任她打我欺我,都不足以辱我,

这心岿然不动,其奈我何?

年杨绛被下放“五七干校”,

除了无休止的“学习”“检讨”之外,

还要挖防空洞,做砖头,

还要照看菜园,

那时,杨绛已是58岁的老人。

可她还是利用这个机会看书和写东西,

写她每天的见闻和内心感受。

这段时期,杨绛的遭遇无疑是沉痛的,

她和钱钟书的同窗好友吴晗、袁震含冤自杀,

年,

杨绛的妹妹杨必经受多次威迫,

后因急性心脏衰竭在“睡梦中”去世。

更为悲痛的是,女婿王德一的含冤自尽。

他最后一次离开杨绛的时候说:

“妈妈,我不能对群众态度不好,

也不能顶撞宣传队;

可是我决不能捏造个名单害人,

我也不会撒谎。”

谁想,这些话竟成了诀别。

多年之后,

杨绛回忆这段困苦时光,

写下了一本《干校六记》。

令人讶然的是,

经历了那么多悲苦疼痛,

杨绛笔下的文字却平淡至极,

在文章中写女婿自杀,

那样巨大的悲恸,

她却不动声色地叙述,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写得那样克制、那样平静,

“怨而不怒”“哀而不伤”。

杨绛过的并不轻松,

她所承受的痛不比别人少,

但苦难在她笔下像是一个笑话,

在她的脸上,我们看不到丝毫的怨愤,

而是满满的温情,

这是属于她的顽强,

生活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年3月,在周恩来总理的特别关照下,

已过花甲之年的杨绛和钱钟书终于离开干校,

回到了阔别两年的北京。

在这之后,杨绛的才学著作达到了一个顶峰。

年,杨绛翻译的《堂吉诃德》问世,

填补了我国西班牙语文学翻译的一个空白。

这本书受到西班牙方面的高度评价,

后来杨绛前往西班牙访问,

西班牙国王颁给她

“智慧国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勋章”,

以表彰她对传播西班牙文化所作的贡献。

与此同时,杨绛的散文作品也相继问世,

《干校六记》《将饮茶》《杂忆与杂写》

《回忆我的父亲》《回忆我的姑母》等,

《干校六记》写于年,

反映了杨绛夫妇在干校的生活经历,

整体叙述相对和平宁静,

正是体现了杨绛的美学追求——含蓄超脱。

年,

它与钱钟书的的《围城》被一起

遴选为“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

杨绛的小说创作同样成绩斐然,

短篇小说集《倒影集》,

唯一一部长篇小说《洗澡》,

在文学界均引起了强烈反响。

除了文学创作和翻译之外,

杨绛这一时期还撰写了不少文学评论的文章:

论文集《春泥集》和《关于小说》。

年4月,

90高龄的杨绛最新译作《斐多》出版,

著名出版人赵武平说道:

很早前就听说,

杨先生在翻译一部难度很大的古典著作,

后来得知所译乃是柏拉图的《斐多》。

我当时闻之备感怅然,

因为这本书读来令人悲喜交集,

而杨先生译此书前才刚刚送走两位最亲近的家人,

我们不得不钦佩这位耄耋老人的镇定自若。

年,钱钟书缠绵病榻,

全靠杨绛一人悉心照料。

那时钱钟书已病到不能进食,

可医院提供的匀浆不适宜吃。

杨绛就亲自做,做各种鸡鱼蔬菜泥,

将鸡胸肉剔得一根筋没有,

鱼肉捡得一根小刺都不能留。

杨绛含泪说道:

“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顾人,男不如女。

我尽力保养自己,

争求‘夫在先,妻在后’,

错了次序就糟糕了。”

更为不幸的是,

不久后,女儿钱瑗因异常操劳也生病住院,

与钱钟书相隔大半个北京城。

80多岁的杨绛来回奔波,辛苦异常。

年,爱女去世,杨绛强忍悲伤,

继续照顾钱钟书。

一年后,钱钟书也撒手人寰,

临走时他一眼未合好,

杨绛附他耳边说:“你放心,有我呐!”

钱钟书用尽力气按住她的手:“好好活!”

短短两年,杨绛失去了两位至亲的人,

可她却不能倒下,她得留在人世间,

打扫现场,尽她最后的责任。

送走女儿,送走丈夫,

杨绛独自留在那曾经欢笑的小屋中,

一如既往闭门谢客,潜心读书。

那时她已经九十多岁,

将钱钟书留下的零散手稿精心拼贴出版,

使世人了解到一个文化巨匠丰富的精神成果。

此外,她还做了一个决定,

将她和钱钟书这些年的全部稿酬

捐给清华大学设立“好读书”奖励基金,

以鼓励更多青少年继承中华文化。

年,

风风雨雨、点点滴滴结成《我们仨》出版问世,

这本书写尽了杨绛

对丈夫和女儿最深切绵长的怀念,

在这部书里,她向彼岸的亲人倾诉着思念:

……一家三人就此失散了。

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如此深情、又如此寂寥。

年,年近期颐的杨绛推出了

《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一书,

岁那年,《杨绛全集》出版,

共万字,

这位耄耋老人,从未停下手中之笔。

钱钟书先生的一片喝彩声中,

唯独听到夏公(衍)发出的

“你们捧钱锺书,我捧杨绛”的声音,

不啻是对杨绛先生的莫大肯定。

舒展曾说,钱钟书离世后,

他的老伴去看望杨绛,

一进门还没说话,只见杨绛孤身一人,

老伴就抑制不住抽泣,

后来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杨绛拉着她的手说道:

“你比钱瑗小四岁吧?

傻孩子,我都挺过来了,你还这样哀伤?

你不懂呀,

如果我走在女儿和锺书前面,

你想想,钱瑗、锺书受得了吗?

所以,这并不是坏事,你往深处想想,

让痛苦的担子由我来挑,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舒展的老伴回来向他传述以后,

他说:

“瞧你这点出息,让你去安慰老太太,

反倒成了被安抚者。”

一次铁凝拜访杨绛,

她发现天花板上有几个手印,就问了一句。

杨绛先生的回答让她着实吓了一跳:

哦,那那是我换灯管时按下的,

要知道,她已经是一百多岁的老人了。

细细说来,

才知道杨绛是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她挪来一张桌子,高度不够,

又叠加一把椅子,然后爬上去换灯管,

无处可扶,只有用手撑住天花板以求平衡。

登那么高,还要一只手把坏灯管用力抽下来,

其惊险和难度不亚于杂技里的高空椅子顶。

其实,她大可以求助旁人,

但杨绛这样,无非是内心刚强不服老,

一些事要自己动手做。

对此,钱钟书的侄女钱静汝感慨地说:

“一个人活到一百岁,女儿走了,

丈夫也先走了,

她一个人能这么挺下来,不容易的。”

年5月25日凌晨,医院病逝,

享年岁。

先生家中所藏存珍贵文物字画,

已于生前全部无偿捐赠中国国家博物馆。

回顾杨绛先生这一生,

风里雨里,一一走过,

却能哀而不怨,心静如水;

终其一生笔耕不辍,风骨伟岸。

叶廷芳曾说:

一句话总结,就是世纪的奇女子

——比她岁数大的也还有,

但像她这么好的,真是见不到!

胡河清则如此评价:

“钱钟书、杨绛伉俪,

可说是中国当代文学中的一双名剑。

钱锺书如英气流动之雄剑,

常常出匣自鸣,语惊天下;

杨绛则如青光含藏之雌剑,

大智若愚,不显锋刃。”

一个人不想攀高就不怕下跌,

也不用倾轧排挤,

可以保其天真,成其自然,

潜心一志完成自己能做的事。

杨绛正是如此,

“我没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

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

她是这样一个不争的人,

却达到了天下莫能与之争的高度;

她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更是一个刚强的英雄。

她写了那么多本著作,

写的最好的一本,其实就是她的人生。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这是杨绛先生早年翻译英国诗人兰德的诗句,

细细读来,仿若先生这一世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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