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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7/8 0: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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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周兴/SunZhouxing

浙江大学、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此次与孙周兴老师的会面,除了哲学学术上的聆听指导,更有幸邀请他以策展人的身份为我们策划年底的这场收官之展。围桌而坐,孙周兴与学生间的探讨轻松而深入,末了,呈现给我们初拟的展陈效果,已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从展览内容到展陈形式紧紧贴合的主题“无物之物”,首见于鲁迅《狂人日记》里有着“铁青的脸”“白厉厉的牙齿”“抹着人油的嘴唇”的形象;而在《这样的战士》中,“无物之物”们改换了衣装,是穿着时髦衣冠的“文人学士”,比之野地荒冢中“女鬼”的“粉黛”,他们的“好名称”、“好花样”又更带“文化”色彩,然而浓艳太过,反泄露出其“文化”不过是一种魅人的赝装。

“无物之物”聚而成“阵”以众数出现,而战士则始终以“他”即少数存在。坚守在这“无物之阵”中和“无物之物”斗争,哪怕是己身“荷戟独仿徨”的独战,哪怕“在无物之阵中老衰,寿终”,也要在“韧”战中咬住敌人,纠缠不放。

一如鲁迅贯彻一生的“抵抗”之举,又如鲁迅贯彻“抵抗”这一行为本身所持守的姿态,同样对照当下语境,孙周兴以哲学学者的身份策划此次展览这一前瞻性的跨界艺术行为,何尝不表明了他以创造“抵抗”同质与平庸的决心。

过去的人们常常将意义的问题寄托于上帝、神明等超验事物,直至19世纪,科学与技术进入发展的兴盛期,进化论刚刚被提出,虚无主义尚未显露端倪。而随着人类对世界运行规律的探明,尼采在年终于说出“上帝死了”,这般狂飙突进地,在刹那间宣告了“虚无时代”的来临。

上帝之死意味着什么?对于无神论的人来说,这本可以是一句掷地无声的话语。然对于深受基督文化影响的西方社会,这是一种道德基础的崩塌,人类感到突然被抛进了“冰冷、黑暗的众神遗弃之地”,善恶是非开始混淆,人群由此告别崇高,技术的精进昌明之下,日常生活却只剩“可怖的单调感”。

后来,海德格尔亦在《尼采》这本书当中特别解释了“上帝死了”的含义,他说,这意味着,“虚无主义者”这个最可怕的客人已经站在门口了,他开始敲门了。

无形的敌人,无解的矛盾,一如面对无物之阵般迷茫不安,普通人的精神逐渐千疮百孔,而不论何时,真的战士总会挺身而出,穿越贫瘠的大地,以精神之建构,去寻找生存的勇气和生活的意义。

在当下社会亦然。“人的感知经验逐步落空,基因工程更可能在智力和知识结构上把人拉平,个体扁平化、同一化、集约化,个体自由解放的人类理想,可能在人工智能大数据面前被消灭”,哲学学者孙周兴感叹,“如何保护个体自由以及让个体有进一步创造的空间,将变成以后人类文化的一个很核心的命题。”在这个由技术主导的时代,我们该如何寻找生活的意义?这似乎成为了不同时代不同语境下,难以回答却又不可逃避的相似问题。

于是,循着尼采与海德格尔的先声远影,孙周兴提出“未来哲学”,以弥补“上帝之死”的意义缺位,重建生活世界的经验。他认为未来哲学作为一种科学的批判,必须要与艺术联姻。

当杜尚把小便池带进展厅,艺术变了;当安迪·沃霍尔将罐头复制到画布上,艺术商品化了;当毕加索将画面肢解得支离破碎,古典审美成了过去……正是这些看似闹剧的艺术行为让曾经认为当代艺术“不怀好意”的孙周兴也不得不承认,当代艺术家们通过创造性的语言述说着许多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做着想做但不敢做的事。

多年以前,孙周兴轻松地逸出哲学,开始涉猎艺术现象学,一如其友寒碧所赞,“沿海德格尔对于技术的思考,或沿尼采关系艺术的感受,延伸、扩充、会通,強化着绝对精神解体,以构建未来思想愿景”。

在年的“未来艺术论坛”上,孙周兴提出《艺术的意义在于创造生活的神秘感》;在年,他又在《艺术的意义和方向》的发言中反复强调一个关键词“抵抗”。从阿诺多“艺术是一种否定和抵抗的文化样式”,到博伊斯“人人都是艺术家”,再到安塞姆·基弗以创作“抵抗”世界的崎岖,最终由孙周兴总结为抵抗同一性哲学和启蒙现代性、抵抗同一性制度和同质化生活以及抵抗技术文明对个体自由的抑制。“抵抗”作为一种基本的生存姿态,被艺术这一异质性的力量承担而起。

孙周兴认为,以创造抵御同质和平庸,是当代艺术的基本动因。

然“抵抗”一定是消极的吗?孙周兴直言,反之,它是一种尼采式的积极的生活姿态,亦是海德格尔式的“先行到死”的人生态度,在变动不居的时代洪流里,以精神构建稳定之自我,以精神呼唤真实之自我,以精神延展创造之自我,抱着“向死”的觉悟,积极地面对生活的本相。

再回归到孙周兴本人以及策划这场展览的动因。或是出于对鲁迅的喜爱,又或是他想为被称为“中国尼采”的鲁迅“正名”,这些搁置不提,他本人倒是与鲁迅有几处相似。

他们都出生于浙江绍兴,他们都喜爱喝酒。初见面,一句,“走我们一会去喝酒”,带着绍兴口音,立刻与他的学者形象打了个反差,以至于我们本着职业操守,不得不拉着孙老师再三交谈。好在酒瘾上来了,他倒也能耐着性子任我们“摆布”。

孙周兴喜欢说“农民”一词,有时贬有时褒,当有人妄言“农民是刁民”时,他不无“骄傲”地指出,自己就是农民出身。他说自己身上有着农民的脾性,愿意用农民的眼光看问题,因为越简单朴实越易洞悉。

哲学家、思想家、翻译家等众多头衔傍身,孙周兴的身上却无一点书呆子气,他总是生机勃勃,行而善其所乐。虽未发展成一个“学究”,然他也有极为严谨,说一不二的时候,如他主译《海德格尔文集》30卷、《尼采著作全集》14卷。

海德格尔和尼采,是他学术生命的根基。他曾直言,如果我们的比较哲学研究最终只是得出结论,西方人说到的东西我们祖先早都说到了这种结论,毫无疑问是浅薄的。这种带有东方主义眼光的比较是没有任何生命力的。

他的身上似传承着海德格尔和尼采的精神使命感。比如说,他主编了《未来哲学》丛书和《未来艺术》丛书。他说,我们需要将哲学和艺术这两个相对独立的力量结合起来,去重新考量和改变世界,以抵抗技术带来的精神虚无。此外,无论什么时候,哲学和艺术都应当根据当下生存的经验,审视自身动态的位置之后,再去追求思想的未来可能。

从哲学到未来哲学,从哲学到艺术,从当代艺术到未来艺术,他又与友人一同创办艺术与学术机构“巽汇”,主编思想辑刊《现象》,跃然艺术世界,行跨行越界之举,寒碧常笑侃他“精力过剩,花样繁多,非要琢磨个新门道,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却又深以为意,明晰他如网状的铺陈,背后始终有个总纲,即反思和重构生活世界经验,来想像与著明个体实存自由。

正是因为他没有失去“农民”的眼光,才没有与居庙堂之高、在词藻中遨游的学者归为一类,才得以深深扎根土地,做到与西方相互凝视反思,在幽远的文化本源中寻找着通往未来的蛛丝马迹。他身上的可贵之处,便在于这许多学者未曾有过的“农民”气性。

20世纪60年代出生于绍兴南部偏僻乡村,高考第一年孙周兴没考上中专,差点去做了泥瓦匠,不信命的他复读一年,年考上了浙大地质学系,然而他马上发现自己兴趣不在此,于是,毕业三年后,孙周兴重回浙大,考取哲学研究生,从硕士一路读到博士。此后的经历,看起来顺风顺水,学习德语,研究哲学,翻译哲学名著,30岁被聘为杭州大学副教授,33岁成为浙江大学教授,36岁已经是浙江大学的博士生导师了。但这背后的辛劳付出,却是不足以为外人道的。

孙周兴常言“抵抗”,自己的经历又何尝不在印证着“抵抗”。

他亦直言不讳,“有很多人说抵抗是无效的,最终不会成功,我也承认这一点。但是我还有个说法,虽然我们知道抵抗是无效的,但是我们必须摆出抵抗的姿态!

在《野草·这样的战士》中,鲁迅竟说“‘无物之物’将是‘胜者’——这话丝毫没有颓丧之意,倒是传达了当代艺术和当代生活的豪迈之气。”

一如鲁迅深知“无物之物”将是“胜者”,却始终以“韧”战咬住敌人,纠缠不放;“韧”是理性明彻的照耀,是信仰的坚持,是意志自身的活动,是生命之流的无止息的绵延。不同于孔子的“上朝廷”与老子的“走流沙”,现代的思想战士,坚定地独立于旷野和荒漠之上,“不克厥敌,战则不止”。

故而孙周兴才能将一切跨界背后的坚持坚守当做笑谈,故而他深知人是有限的存在,人生的虚无本质,却依旧呼唤“以创造抵御平庸”,他说人总是能够重新开始,以此来告诫我们积极地面对世界的无常。

因为,“韧”战中的抵抗,像是一门艺术,姿态比结果更重要。不在于生命毫无毁损的保存,而在于“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的充分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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