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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9/15 20:56:00

编著按

礼物是全球共享的人际交换承载体,中国农村的礼物流动更是人与人之间关系往来的重要窗口。郑姝莉新近推出的《“请客不收礼”:一个村落的仪式性礼物交换与互惠变迁》一书让人耳目一新。该书有两条线:一是展示社会流动的故事线,透过礼金的“收”与“不收”反馈农村家庭阶层流动中的复杂情感。二是完整呈现框架的理论线,通过制度化理论分析资助型互惠与关系延续型互惠的变迁过程。本期《新阅读》特邀郑姝莉谈谈她创作中的心路历程。

■郑姝莉

“请客不收礼”是农村宴请中礼金收受的新规则。在礼金收受频繁且礼金负担愈加繁重的农村礼俗中,这一现象稍显“反常”。然而,在深入西县西村开展的田野调查中,我却发现新规则的变化深深嵌入在村民的人生历程中。

改革开放后,中国工业化与现代化进程进入新的阶段。中国只用三四十年,便让社会内部的阶层流动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农村的阶层结构也发生了重组。在村民不断向上流动或回乡发展过程中,村民流动的情感表达动机凸显。农村宴请中的礼金收受规则承载着家庭阶层流动中的复杂情绪。《“请客不收礼”:一个村落的仪式性礼物交换与互惠变迁》的亮点在于,通过个体及家庭层面的礼金收受心理,反馈家庭成员社会地位的沉与浮。

透过“不收礼”讲述农村家庭中的五种流动故事

当发生“不收礼”现象时,大家容易问的第一个问题是“由谁先开始”。我也尝试去找最早“不收礼”的家庭。在调研中,我发现村庄很多人都会认为自己家是最早“不收礼”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都争相讲自己家向上流动的故事。于是,我把这些故事进行分类,发现礼金收受规则之所以发生变化,是因为村民将其视为反馈家庭阶层流动的表达机制。因此,从五种阶层流动故事中挖掘礼金收受规则的变化过程,便成为我隐藏的研究主线。

第一种是身份群体家庭的流动故事。起初,我并没有计划要去研究这类群体。但在无意的交流中发现,他们通过在村庄宴请中“不收礼”来表达社会地位变化的复杂情绪。这些家庭特别强调“不收礼”等仪式性行为是为了补偿曾经被轻视的境遇。我将这种“不收礼”实践归纳为声望补偿的实践,它以集体性的仪式方式将宴请者社会地位变化的历程内化到赴宴者心中,为村庄建构新的社会记忆。

第二种是村庄宗族精英的地位维系故事。在仪式性宴请中,宗族精英经常被作为祠堂的代表去村民家中赴宴。由于这些人年纪大、有声望,宴请者担心给他们带来随礼负担,出于尊重不收他们的礼金。然而,这些“不收礼”的实践却与他们家庭在村庄中的社会地位不匹配。他们便在自家的宴请中,对所有赴宴者“不收礼”。这种慷慨性宴请有利于宗族精英维持声望,继续开展宗族事务,延续身份地位。

第三种是村庄中升学者家庭的教育流动故事。升学一方面承载着家庭的流动希望,还承载着宗族的价值期待。从家庭层面来看,子女升学意味着父母在教育子女的过程中有了成就,这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父母获得他人尊敬且展示成功的方式。从宗族层面来看,教育流动还关涉房派及宗族的声望。宗族通过各种嘉奖体系延续其对家族的影响力。在宗族祠堂举办升学宴便是家庭成员与宗族之间达成的仪式协议。

第四种是外出打拼返乡的地理流动故事。在西县西村,为了工作外出流动与为了回乡宴请返乡流动已成为村庄常态。在宴请中,他们加入新的“不收礼”队伍,诉说与原乡的诸种情感。他们经常用“感谢乡邻对父母的照顾”来解释自己请客“不收礼”的动机。而村民则将不收他人礼金的慷慨性宴请视为经济能力及对父母孝顺的“证明”与“显示”。

第五种是未能发生向上流动者的收礼故事。这些人群或者收入水平低,或者家中遭遇了偶然事件。但他们仍然践行村内的仪式性宴请,通过保留向部分关系圈“收礼”来分摊仪式性宴请成本。

“请客不收礼”何以可能?一种再制度化过程

可以看到,农村仪式性宴请中的礼金收受,不单纯是礼物本身的收受问题,而是伴随着整个家庭的社会流动历程,凝聚着内心的情感震荡,也有道德和文化秩序的重塑。我在发表于《社会学研究》的《“请客不收礼”:道义关系调适与农村宴请新现象》一文中,用道义关系调适来呈现村民流动境遇与道义选择之间的纠葛。但是,在这本书中,我保留了博士论文中的“再制度化”框架,以呈现多重行动者的互动过程。

再制度化是组织社会学中用来分析规则变化的理论概念,它与“收礼”的制度化过程不同,是“不收礼”与“部分收礼”两个过程的集合。用这个概念可以把“宏观环境—微观行动”中所涉及的市场-村落-*府层面的互动纳入进来。市场是机会创造方。村民购买能力的提高,村庄市场化程度的提高,为宴请者选择市场承包的方式举办仪式性宴请提供了条件,为宴请不需要村民资助创造了机会。村庄有制度变革者,也有制度筛选者,但制度变革者的影响力大于制度筛选者。地位提升的身份群体、宗族精英、升学者及地理流动者是村庄中的制度变革者,他们先后打开了“不收礼”的缺口,引发了村庄礼金收受规则重塑的三次连锁反应。*府则是变革成果的推广者。地方*府看到新出现的“不收礼”习俗吻合公共目标,支持推广这一新规则。经济能力较弱的人及希望通过收部分礼金来维持部分关系的人则是制度筛选者。他们保留着部分收礼行为,使得旧规则仍然部分遗留在村中。在市场功能替代、声望建构、情感表达、关系选择及绩效获得过程中,机会创造者、制度变革者、变革成果的推广者与制度筛选者相互作用,使“请客不收礼”得以再制度化。

向农村中渴望打破阶层固化努力向上流动的人致敬

西县“请客不收礼”现象被中央电视台及相关媒体多次报道。我也尝试解释“请客不收礼”是如何产生的。如果从制度变迁的框架来看,本书关于再制度化的理论概念稍显生硬。读者很容易忽视“硬框架”中的细腻故事。理论框架的搭建初衷是为了使全书显得完整。但我内心有一个更深的诉求在于,希望呈现农村人在经历阶层流动过程中内心夹杂的爱恨纠葛。无论是社会地位变化的人,还是通过考试进入体制内的人,或者通过地理流动外出打拼的人,以及努力高考进入大学赛道的农家子弟,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奋斗者。尽管他们通过慷慨性的宴请来表达流动价值,但这种不依赖村民送礼分摊宴请成本的“慷慨回馈”行为值得肯定。这是向上流动者自主、自立与自成的情绪表达,是他们在流动后依然维持浓郁乡情的仪式话语。在向上流动机会逐渐缩小的时代,农村中打破阶层固化且努力奋斗的人是可敬可爱的!(作者单位:广东省社会科学院)

(来源:中国妇女网作者:郑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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