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谈美》相遇
在年至年,朱光潜在斯特拉斯堡大学文学院研究所攻读博士学位,《谈美》这一著作就是在他读博期间完成的。刚到英国留学的朱光潜接触到了西方近代美学思想,这种新的思想与他之前积淀的中国传统文化素养发生碰撞,激发出了他探索美学理论基本问题的热情,是他美学理论创作活跃时期。
但在当时的中国,日本侵华战争开始,社会动荡,*府腐败无能,一些人感到生命的极端脆弱,精神无所寄托,只求能苟存活于世,国家毫无希望前途可言。面对这种情况,朱光潜感到十分痛心,他认为国家如此之糟,在于人心太坏,他寄希望于广大青年,希望能通过“怡情养性”来改造国民性,培养有知识有道德有情趣的完整的人,继而拯救国家。在这种背景下怀揣着这种想法他写下了《谈美》这本书。
在《谈美》这本书中,虽然朱光潜以主要的篇幅探讨了美的欣赏与美的创作中的问题,但在审美教育上,他也十分重视,也是我阅读此书印象最深的地方。他认为要想改造社会必先改造人,这本书的写作宗旨就是通过理清美感观念,使美来净化人心,实现价值观念革新,实现人性的解放,振兴民族精神。
“人生的艺术化——慢慢走,欣赏啊!”是《谈美》的最后一章,也是对我启发最大的地方,能够启发我们对人生有了新的思考,以下就最后一章谈谈我的思考与领悟。
一、审美艺术与道德
在探求艺术与人生的关系之前,需要先弄清艺术的目的,而在这一问题中需要特别研究的是艺术与道德的关系。自古以来对这一关系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代表性观点有“文以载道”“文必明道”“为文艺而文艺”“无所为而为的观赏”等。在这个问题上,朱光潜认为二者相互联系又存在区别。在感受美时,人的注意力专注于事物本身上,心中只有一个孤立绝缘的独立自足的整体意象,这个过程中是不包含任何价值评判标准的,只是“无所为而为的欣赏”,因此他不认为道德是艺术的目的。但是在美感经验过程之前和过程之后,联想与思考却是必需的,一个人的道德修养会对艺术追求的方向及艺术价值的评价产生影响。
艺术之所以会产生道德影响在于审美是一种心理活动,通过移情作用它能够解放情感,增加人们对于人情物理的认知,艺术传播的过程中就包含着道德传播的基础,例如人们在欣赏傲然挺拔的古松时就会产生清风亮节的联想,喜欢古松也就是在追求崇高清白的人生境界。从这个角度看,在移情过程中,情感和道德追求是具有一致性的。由于这种一致性的存在,审美教育就显得尤为重要了,通过审美教育,可以提升人们感知美的能力,增进情感的交流,实现社会的稳定发展,有了这一基础,道德观的良性发展也就是自然的事情了。所以,审美教育虽然不同于德育,但是在结果方面却是与德育相通的,审美教育的终极目标就是实现真正的人生、人性多方面的和谐发展,道德发展是包含在其中的。
朱光潜美学思想的一个特点就是重视心理研究。在《谈美》这本书中他在探讨美的欣赏与美的创造等一系列问题中时也一直在谈及直觉、联想、移情等心理要素,是想更好地说明为何通过审美可以净化人心,改造国民性进而改造社会。
二、追求人生的艺术化
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处于内忧外患之中。五四运动之后,追求人的个性与解放这一需求日益强烈,已经觉醒的并且有强烈的国家责任感的有识之士开始了探索救国救民之路。美育救国这一思路是为很多知识分子所践行的,王国维是当时首位在中国提倡美育的思想家,他以我国古代传统文化中道家以超然自由为美的思想为基础,融合康德、叔本华、席勒等西方美学家的美学美育的基本观点,形成了自己要以美育来培养国民的独立自由性、超越世俗功利观念追求真的境界的主张;蔡元培则是在当时实践美育救国的第一人,在全国各地开展了多场关于美育的演讲,撰写了《美育实施的方法》《美育与人生》等相关书籍,尤其是在担任北大校长之后,更是开设美学课程、支持创办各种书法美术音乐研究会等机构,其“以美育代宗教”的主张更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朱光潜一方面深受上述思想家们的影响,另一方面融合儒家“入世”思想与道家“出世”精神,并结合其自己丰富的心理学、文学、哲学等知识背景,选择了美学来作为新民主主义的路径,将人生与审美实践联系起来,希望以美来净化人心,怡情养性,实现人格的解放独立与国家的复兴。所以可以说朱光潜将美学作为自己终身为之奋斗的事业是个人和时代的双重选择。“人生的艺术化”这一人生美学思想也成为了朱光潜鲜明特色美学思想的概括之说。
人生和艺术的共同点在于:
1、二者都应是完整的有机体。人性是多方面的,真善美三方面都具备的人才是一个完整的人,一部好的作品也一定是出于真挚的,情感继而宣扬积极正面的思想最后达到美的境界的完整有机体。
2、“伟大的人生和伟大的艺术都要同时并有严肃与豁达之胜”。艺术家在进行艺术创作时一定是严肃认真的,来不得半点敷衍。同样,艺术家也是不能被功利之心所困住的,艺术是一种“无所为而为”的行为,艺术家需要拥有豁达之心。人活一世,需要严肃认真对待每一天并且豁达的面对生命中的困难。
3、艺术和人生都以追求情趣为归旨。艺术是情趣的活动,美的本质就是物的情趣和人的情趣的来回流转,没有情趣艺术没有生命力,追求人生的艺术化即是追求人生的情趣化。
朱光潜单独用一个章节来谈论人生和艺术之间的紧密关系,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谈美》这本书的特点,就是带有强烈的现实关照性。就像朱光潜在《谈美》这本书的开场话中所说的那样,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谈美的时机实在是紧迫了,只有用“美”才能来矫正人们的极端功利之心。“人生的艺术化”这一思想的提出,有着强烈的救世目的,朱光潜是想用这一思想来洗刷人心,提高民族素养和国民素质,拯救国家于危亡之中。
同样,“人生的艺术化”这一思想在当代社会仍是有现实意义的,当今社会,信息爆炸,物质丰富,精神世界却日益匮乏,人们生活压力大,经济压力使人们无暇顾及心灵的纯粹,实现人生的艺术化对于社会对于个人都是很迫切的。对于美的追求能够促进人们情感思想的交流,人们在心灵上达到共鸣后,关系才会和谐,社会才能更好地发展,严肃豁达且有情趣的人生才是有价值的人生,才会推动社会的进步。审美教育的意义就在于通过怡情养性,达到追求人生的艺术化的境界,最终实现人性的解放,人类更好地发展。
三、对现代人生的指导意义
《谈美》一书是朱光潜为挽救处于内忧外患的中国而作,在当时看来似乎收效甚微,但是放在法制健全、科技进步和经济繁荣的当代社会之中,却是大有裨益。当今社会物质主义和消费文化盛行,人与人之间情感淡漠,社会整体道德水平和精神境界还有待提高,个人幸福感有待加强,因此,把握朱光潜的人生论美学思想,在自然人情化、人生艺术化过程中培育健全的价值观仍是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课题。
朱光潜在《谈美》一书的开篇中提到,他写这本书的很大一个目的就是想用美来“免俗”。当人们为了金钱利益而斤斤计较时是俗,当人们为了高官地位而钻营盘算时是俗。就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俗,人和人之间的情感逐渐淡漠,社会功利性日益增强。
那么在日常生活中要如何“免俗”呢?朱光潜认为要在保持赤子之心的基础上加强美感修养。人们的行为是受欲望驱使的,有时很难摆脱各种情绪的困扰,但是如果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在审美直觉中放空心灵,进入一种虚静状态,就能释放情绪进而平息繁杂的意念。加强美感修养,于日常的一花一叶中找寻出趣味发现出美,也就不会那么在乎现实世界的种种利害得失了。
“善于生活者则彻底认真,不让一尘一芥妨碍整个生命的和谐”。热爱生活的人会严肃认真的对待生活中的每一天,并且是持豁达之心来面对人生的。
以情对人,严肃与豁达之心对生活,提升感知美的能力,发现生命情趣享受生活趣味,实现生命的和谐,这是我们当今社会的迫切需求,也是朱光潜在《谈美》这本书中对我们的人生追求传递出来的信念,也是这本书的价值所在。
书
香
法
院
作者:曹旭
原标题:《书香法苑丨曹旭:与《谈美》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