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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国学大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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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望尽天涯路,人间留不住

喜欢诗词,王国维的《人间词话》看了十回不止,对我来说,这本书几乎就成为我的词学指导书,奉为圭臬,所以,我对静安先生那是崇拜得五体投地的。

不过,现在黑王国维似乎成了一股风气,那些读了几句诗词,看了两遍《人间词话》,就以为自己掌握真理一般的那批半吊子们,一旦评个词或词人时,总要将王国维的观点拿来黑一阵,好像不如此就不能显示自己水平高一般,荒唐。

《人间词话》是一部词评,是王国维近30岁时写就,仅仅是他日后众多成就中随手的一笔感想而已,现在来看,其中可商榷之处自是多多,比如,他对词人的排序,同我们现在的认知可谓是有很大的出入。

“词之最工者,实推后主、正中、永叔、少游、美成,而前此温、韦,后此姜、吴,皆不与焉。”这是他推崇的词人,苏、辛,并不在其列,而后世高赞的李清照,在整部书中,王国维连名字都不愿提及,所以,现代人发出不同的声音,当也是正常的。

但总体来说,代表着王国维对诗词解读的美学思想,是值得人们细细品味的一本专著,尽管其中矛盾之处很多,并不尽善尽美,存在一些带有强烈主观性的观点,而且,此书的形成也有一个推敲的过程。

“唐五代至此,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降宋后之作,及永叔、子瞻、少游、美成、稼轩数人而已。”这不,苏东坡,辛弃疾又被抬上了桌面。

《人间词话》中最为人称道的,是他对人生三境界的描述,亦可称为读书三境界,只要是对文学稍有了解之人,必定是烂熟于胸的。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人生在世,从豪气干云,壮心不已,给我一个支点便能撬动地球,这是人生的求索阶段;人生多舛,世事艰难,走过一路风景,望却一山云雨,这是实干的阶段;再回首,天高云淡,风雨彩虹,收获的是否是自己初心的追求已不再重要,这是觉悟;这就是王国维给我们对人生,对自己最诗意的解读。

王国维是浙江海宁人,是中国近现代相交时期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著名学者,他学无专师,却对各个文化学科都有着卓越的贡献,特别是在历史、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和美学等领域,有着很深的造诣和创新,为中华民族文化宝库留下了广博精深的学术遗产。

著名学者缪钺曾这样描述王国维的成就:“其心中如具灵光,各种学术,经此灵光所照,即生异彩。论其方面之广博,识解之莹彻,方法之谨密,文辞之精洁,一人而兼具数美,求诸近三百年,殆罕其匹。”

民国初年,在北京文化界有两条很著名的辫子,一条是北京大学辜鸿铭的“菊残犹有傲霜枝”;另一条就是清华大学王国维的这根辫子了,他一顶瓜皮小帽,八字胡须,是典型的满清遗老形象,鲁迅说他是“老实到像火腿一般。”

鲁迅所说的“老实”,实际上是说王国维治学态度的精深,于古文学范畴的广阔,令人叹为观止,从古文字学、古器物学、古史地学、甲骨金文、汉魏碑刻、汉晋简牍、敦煌唐写经、殷周秦汉古史、蒙古史、宋元戏曲等,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他是要将整个中华古文化的全景合盘托出,向人们展现最精准、有温度的华夏文明,这“老实”中,是王国维对学术的尊重和虔诚,正是以“老实到像火腿一般”的态度,是王国维才以凌越于同代学人的根本之不同。

王国维和陈寅恪、梁启超、赵元任并称清华国学四大导师,作为晚清的一位文士,他的仕途是很不顺利的,中了秀才后,两次考举人都铩羽而归,只好回乡当了名私塾先生,教几个乡间子弟混时度日。

心有不甘,22岁时前往上海,在《时务报》当校对,这时他遇到了此生的大贵人罗振玉,获其帮助甚多,并在罗的帮助下,去日本留学多年,发表了许多对后世影响很大的文章,遂声名鹊起,如日中天。

罗振玉是著名的甲骨文研究者,曾从废品收购站抢救下八千袋清宫档案,此事亦被誉为中国收藏史第四大发现,王国维同他在一起时,除了阅读大量稀缺的文献外,对殷墟出土甲骨文研究也取得骄人的成就,一举成为甲骨学的鼻祖。

对此,郭沫若说他是“新史学的开山”,胡适对他也是赞誉有加,极少夸奖人的陈寅恪大师更是说他的学识是“几若无涯岸之可望,辙迹之可寻”,这些学术大家的评语,充分说明了他在中国文化史上崇高之地位。

罗振玉对王国维的影响之大是难以估量的,他是末代皇帝溥仪肱股之臣,又因助溥仪建满洲国而成为妥妥的汉奸,当清华邀请王国维主持国学研究院时,王国维正在罗振玉的保举下,在给溥仪当南书房行走。

年,王国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在颐和园昆明湖投湖自尽,身上有遗书,“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事变,义无再辱。”时年仅50岁。

对他的死,后世争论不休,大致有以下三种说法。一是为清廷殉葬,自溥仪被逐出皇宫后,王国维便万念俱灰,有殉节之意;二是同罗振玉交恶;三是北伐将胜利之时,王国维恐时局丕变而累及己身,不愿再次受辱。

三种说法各有其道理,但同罗交恶应该是可以排除的,因为从后来罗振玉的表现看,绝对不存在二人交恶的蛛丝马迹,何况二人还是儿女亲家;所以,我认为,王国维的死,其实是既有为清廷殉葬,也有为自己解脱之意,是理想破灭下的绝诀,也是以死来逃离“世界最后之日将近矣”的悲壮。

陈寅恪认为是殉道,也就是王国维心中承载的国之文脉,是王国维为心中独立自由之意志的抗争,他为王国维所撰的碑文中写道:

“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

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我想,除了陈寅恪,没有谁能同王国维的心走得这样近,也许,只有陈寅恪能够理解王国维的绝望和选择,当40年后的陈大师在受到非人折磨时,定能与王国维当年的心境,产生高度契合。

于是,我想起了西方一位与他同时代的文学大师茨威格,当他热爱的土地化为“昨日的世界”后,他无法在异国他乡享受高规格的待遇,与妻子双双自杀,他失去了挚爱,心灵上不愿再接受“凌辱”,于是,这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回首王国维,一位坚持自己心中理想境界的国学大师,将自己的生命生生地绑在了历史行进的道路上,偏偏又遇到那如乱世般地动荡年代,满清、民国、北洋,一路地颠簸流离。

他太累了,其文学抱负和爱国理想都担在他的肩上,负重前行,太沉重,最终,不愿精神堕入深渊,将自己压垮了。

但是,昆明湖的一泓池水,又如何能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你吞没,你是将自己放飞天际,回头蓦见,你又出现在那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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