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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曹操的慷慨苍凉到曹丕的便娟婉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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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父子的文学创作主要体现在诗歌上,其文学革新观念也就主要体现在诗歌革新上。曹氏父子文学革新不仅体现在诗歌内容上,也体现在诗体的创新上。根据郭茂倩的《乐府诗集》与逯钦立的《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诗》这两部诗歌总集载,曹操与曹丕共计创作乐府诗共五十一首,其中曹操计二十一题二十七首,曹丕计一十九题二十四首。

如果再加上曹植创作的三十三题三十八首,则三曹创作的乐府诗有八十九首。所以,由于曹氏父子以家族式集体创作乐府诗,而且又是中国皇室创作乐府诗存世最早的诗歌,故被称为“中国乐府史上的第一座丰碑”。

一、曹操的文学革新与“慷慨苍凉”

曹操是我国文学史上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存在,他有着不同凡响的事功观念,并且南征北战,戎马一生,最终建立了不朽的功业,是出色的*治家和*事家。同时,他雅好辞章,擅长音乐,有很高的文学素养。在我国诗歌发展史上,属于开一代诗风的杰出人物。其诗存世不多,仅二十多首,但绝大多数都是名篇。

从《乐府诗集》的编纂体例考察,郭茂倩侧重于音律,重视凭借歌乐来分类,这就包括郊庙、横吹、相和、清商、燕射、鼓吹等十二大类。郭茂倩有意将曹操的乐府诗编入相和、鼓吹、杂曲这三个类别中。曹操的乐府诗有气出、《精列》、《度关山》、《薤露》、《蒿里》、《对酒》、《陌上桑》、《短歌》、《秋胡》、《苦寒》、《善哉》、《步出夏门》、《却东西门》等十三题二十一首;逮钦立在《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的《魏诗》部,载有曹操诗一卷,分为乐府和诗两部分。如果除掉与郭茂倩所选相同之部分,那么曹操有《善哉》、《董逃歌辞》、《谣俗辞》、《有南篇》、《饮马长城窟》六首,其中《善哉行》、《有南篇》、《饮马长城窟》皆为残句。

曹操文学革新首先体现在诗体的革新上。诗体属于诗歌美学的范畴,在诗歌史研究中占据着很大地位,而诗歌的创作者们对诗体的把握并不一定十分准确。王夫之说:“古诗无定体,似可任笔为之,不知自有天然不可越之榘矱。”曹操爱好音乐,尤其是古乐,故其存世的诗歌全部是乐府诗,据中华书局本《曹操集》及逯钦立先生《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魏诗卷》,曹操创作的不同诗体有四言诗、五言诗、杂言诗等三种。

曹操创作的诗歌虽然深受乐府诗影响,但他能做到推陈出新,堪称“能改造文章的祖师”,这与他爱好音乐有关,更与他的治国观念有关。曹操借鉴乐府旧题,但不受其拘束,大胆革新,表现了一定的创新精神。故《魏志·武帝纪》说曹操“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比如《薤露行》一题,原本是一首挽歌,曹操拿来进行了一番改造,借用此旧题来写现实生活,抒发伤时悼世的感情。再如《蒿里行》一题,原本是杂言,写离乱生活,曹操却拿来运用五言诗进行创作,取得了重大突破和成功。

无庸讳言,四言诗这种诗体形式的鼎盛时期是在西周,集中表现在《诗经》中。当然《诗经》中也有不少杂言诗,但主要是四言诗。因汉武帝“独尊儒术、抑黜百家”,儒家文化一家独大。而《诗经》又是儒家经典,故而四言诗成为了当时的诗歌主要创作形式。

挚虞《文章经别论》即有文云:“古诗率以四言为体,五言于俳谐倡乐多用之……雅音之韵,四言为正,其余是备曲折之体,而非音之正也。”但是,因为战乱,两汉创作的四言诗并未结集,形成像《诗经》这样的诗歌总集,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而曹操的四言诗出现,可以说弥补了这一缺憾,给四言诗的创作注入了活力,让处于低谷的四言诗再次出现了高潮。正如前人评曰:“曹公四言,于三百篇外,自开奇响。”

纵观曹操的四言、五言乐府诗创作,整体的美学特征表现为慷慨苍凉、遒劲有力,充满一种阳刚之气,有类于孟子的“浩然之气”充塞天地之间。因为以诗言史,以诗言事,致使诗歌蕴有治世的观念,这可以说是曹氏父子乐府题材诗歌的一个特点,也可说是他们对诗歌的一种审美风尚。

汉魏之际,“世积乱离,风衰俗怨”。战争和动乱始终是社会发展的主线,故此如何终止战争与平息动乱就成了人们思考颇多的命题。战争的残酷让生命脆弱,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却要面对死亡,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基于这样的社会背景,儒家正统思想体系迎来崩溃,传统的道德观念受到普遍质疑。所以,作为要致太平的曹操必须直面灾难和死亡这一冰冷的社会现实。

曹操的五言诗也占其诗歌创作的三分之一,在五言诗的发展道路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内容上,由于这些诗大多是缘事而作,有感于时,因此具备“史”的特质,表现了他对魏晋初期社会变迁的感慨和混一宇内的伟大抱负。如《蒿里行》是纪关东义*讨伐董卓的实录,真实地记述了联*失败的缘由,并描绘了战争下的人民生活图景,将“史家实录”和“诗人之性情”合一,萃于一篇。

曹操的一生中遇到很多悲剧与艰辛,但作为*治家他并没有因此退缩,当他以诗人的视角敏锐观察这个世界之际,他发现人生是短暂的,在短暂的人生,更应当有历史的责任与担当,凭借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现状、让社会安定、人民生活幸福。

这样就可以说,曹操的乐府诗是“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典型,是有极强的现世意识的。我们在他《蒿里行》一诗中,就可以窥其端倪。此诗创作的背景是初平元年,关东义*联合讨伐董卓之事。

诗歌写出了关东义*失败的原因与当时社会的情形,但远远不够,曹操最重要的意思是在诗末的六句中,体现了曹操对战争所持的态度以及救民于水火的胸襟和抱负。是以此诗为人称为“汉末实录”。

一直以来,曹操都有统一天下的雄心,如其《短歌行》有句云:“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首诗中,曹操以周公爱贤重才勉励自己,表达其求贤若渴之心,要达到安定天下,消弭战争。

而《苦寒行》一诗则描述东征乌桓之情况,曹操以周公自比,表现出必胜的信心,并且以战士的心理极写征途的艰难和思念家乡的细腻感情。《却东西门行》也是通篇写行*作战艰苦。而《薤露行》则详细记录了汉末的几件*治大事,即*府的腐败无能、大臣谋事之不慎不密和献帝被逼西迁等。

曹操的这些五言诗,由于均为借鉴乐府旧题,故而包含一种民歌般质朴的美学特色,又有着“慷慨悲凉”的对国家命运和人生前途担忧的美学风格与诉求。

当然,最能够表达出对命运的思考,对失败的总结,还当属曹操的那首《短歌行》。据考证,是诗创作于赤壁大战之后。这一战役使他统一全国的理想和志向遭遇巨大挫折,不禁想到人生的短暂,而壮志更难于实现,于是发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人生感慨。不过,从中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他的消极与失望,而是要趁着有限的时间去完成人生的理想与抱负。

在诗人看来,实现统一华夏的伟大使命,必须要建立一支富有智慧的贤能之士,必须壮大自己的人才队伍。“民心为立国之本,人才为兴邦之本,策略为成败之本。”于是诗人发出了求贤的号召,贤德之士,聚集于此,曹操以*治家的口吻相期许,此枝可栖,此地可用:“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此诗一直以来受到诗家好评,如南宋诗人敖陶孙评曰:“魏武帝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而清代著名评论家沈德潜则谓其“沉雄俊爽,时露霸气”。敖氏和沈氏二人之评,异曲同工,均指出了曹操诗歌的美学诉求,即带有魏晋气象的风度,表现为浩然之气、王者之气。

二、曹丕的文学革新与“便娟婉约”

曹丕,即魏文帝,是中国历史上首位留下大量优秀文学作品的皇帝。郭茂倩将曹丕创作的乐府诗编入相和、鼓吹、杂曲三类中,共计有四十四首之多。

在这四十四首诗歌中,乐府诗占二十四首,与曹操共题的乐府诗有《秋胡》、《陌上桑》、《善哉》、《董逃行》、《短歌》等,这也显示出曹丕的乐府诗创作有典型的家族化特征,如果算上曹植创作的七十九首乐府诗,则更说明了创作的家族化特征。

曹丕和曹操的乐府诗大多是在汉乐府诗的基础上的进行的创作,所以,他们多借用乐府古题来书写作社会,比如《蒿里》、《薤露》本来是挽歌,曹操却借来描写社会的现实。又比如,《陌上桑》原本是写罗敷女的,曹操却用来书写成求仙的,“驾虹蜺,乘赤云。登彼九疑历玉门。济天汉,至昆仑,见西王母。”而曹丕则用此题来写行*和作战,“弃故乡,离室宅。远从*旅万里客。披荆棘棘,求阡陌,侧足独窘步。”

《秋胡行》古题是写秋胡戏妻的故事,曹操拿来抒发功业有成需要历经磨难坎坷的感慨,“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去去不可追,长怅相牵攀。夜夜安得寐,惆怅以自怜。……”曹丕更是拿来抒发自己渴求贤才的心愿,“尧任舜禹,当复何为?百兽率舞,凤凰来仪。得人则安,失人则危。唯贤知贤,人不易知。歌以咏言,诚不易移。……”诸如此类。

曹操和曹丕的乐府诗虽然继承了汉乐府的传统,语言古朴率真,内容大多是对社会现实的写照,具有很深的社会意思与现实关怀。但它已经不再是以汉乐府那种拟作、代写的口吻出现,有了很大的超越。这些都说明曹氏父子的创作已经从模仿学习阶段走出来,彰显其具有自由创新的意识。所以,胡应麟言道:“汉人乐府本色尚存。”

不可否认,曹操是建安文坛的领袖,但他一生绝大多数的时间是在*治与*事领域,没有太多的时间投入到文学的创作。而曹丕与曹植则不然,他们有时间和精力专心进行文学创作。

曹丕是邺下文人的核心。在《与吴质书》中,他深情地回忆起邺下文人活动的盛况,“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这段话中,展现了当时文学活动的场景,有可玩的,有可饮的,有可弹的,有可赋的,有可比的,总之是快乐的,也说明曹丕在当时的文坛地位。

就曹操和曹丕集中创作大量的乐府诗而言,他们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自然是不可低估的。不过,以王粲为代表的建安七子,却鲜有创作乐府诗。王粲、陈琳、阮瑀,他们三人只创作的乐府诗数量是非常有限的,据考证,除了王粲有几首外,其他均为冒名混入。

总结

曹丕虽然没有其父的戎马生涯、南征北战,但是在他登基为帝后,却对战争和社会有着深刻的反思,而且并不逊于曹操。对战争反思最能打动人心的当属于曹丕所创作七言诗《燕歌行》。这首《燕歌行》并没有从正面去描写战争的残酷,而是将其观察的视角投向后方的家人,通过对家中妻子对从*丈夫的苦苦思念来反思战争对社会家庭的破坏。整首诗其如泣如诉,读起来让人心让人心颤。

与曹操一样,曹丕也把战争题材纳入到乐府诗中来,但风格与曹操的“慷慨悲凉”显然不同,更多了一些文士气。故而,清人沈德潜言道:“子桓诗有文士气,一变乃父悲壮之习矣。要其便娟婉约,能移人情。”曹丕这首描写战争的七言诗,以其高超的艺术性和深刻的人文关怀对后世影响极大。所以,誉为天下第一七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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